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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244)+番外

听事司在京城清查刺客已经有一天了,各处都检查得很仔细,城门尤其严格。

守门的士卒上前行了个军礼,说道:“您海涵。咱们将军还在吃饭。”

谢深脸上笑容僵住,顺着门卒的指点望去,在门楼子底下避风处看到一张方桌,长条凳上坐着一个穿着旧棉袄的瘦子。冬日天寒,这个瘦子捧着一碗面吃得热火朝天,脸上汗都出来了。这人穿得陈旧寒酸,连兵服都没套一件,打眼望去,就像是个老农。

然而,他瘦瘦的脸上肌肤白皙,长眉如山,眸似点漆,说不出的白净好看。

——看清他面目的一瞬间,谢深瞳孔微缩。

他是丁禅!

衣尚予的帐前大将,丁禅!

“走!”

谢深当机立断,悍然打马朝着城门冲去。

此时还在白天,城门处设了卡,百姓排起几条长队,正在查验身份、货物,准备进出城。总的来说,出城比进城容易,白天比晚上容易。

甭管容不容易吧,谢深必须冲这道卡。

衣尚予把丁禅都派出来了,冲不出去他就是个死。不如拼命搏一把!

守门士兵抽出腰刀,警告道:“冲卡杀无赦!”

回答他的是谢深自马上飞驰而来的斩首一刀!不过,久居深宫的谢深身手不行,这士兵居然跨马沉腰,暴喝一声,在交汇的瞬间拽住谢深的胳膊,生生将谢深从飞驰的马背上拽了下来!

其余守门卒居然也个个抽出长刀,硬生生将马背上的几个侍卫砍了下来。

“老子在西北砍夔龙骑的时候,小娃娃还在学骑马吧哈哈哈哈。”

“大概是没学过马上砍人的功夫,随便就剁下来了。啧,白瞎几匹好马。”

“老辛,骨头软了啊?这剩半口气留给谁呢?”

临时客串守门卒的几个西北老兵围在一起怪笑,仿佛被他们砍死在地上的侍卫不是人,而是猪羊鸡犬。被嘲笑的老辛则骂骂咧咧地提起长刀,顺手将地上还能喘气的侍卫割喉。

丁禅一直在吃面。他的部下杀完人时,他刚好喝完最后一口猪骨汤。

他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绣着兰花的手帕,擦了擦嘴。

等他用清水漱了口,呼吸了一口微寒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慢慢踱步走到杀人现场时,被拽下马摔断颈项的谢深,刚刚好咽下最后一口气。

血腥味,尸体失禁的屎尿味,还有过路商队骡马排泄的粪便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很独特的味道。丁禅深吸一口气,白净削瘦的脸上露出一种很梦幻的表情。

等他睁开眼时,他才遗憾地发现,这里不是可以肆意杀戮的西北前线。

他没有说话,背身负手离去,穿着旧棉袄的背影很单薄,带着一种失落。

死了一个先帝皇子,对他而言,好像没有半点意义,根本比不上他怀念战场的那一点伤感与落寞。

谢深就这么孤独而轻易地死在了显扬门。

杀死他的丁禅,甚至连一句话都不屑给他。没问他是谁,没交代处理后事,就像随手杀了一只鸡,那都是很无所谓的事情。

傍晚,城门下钥。

丁禅骑着马孤独地去了镇国公府,向衣尚予汇报:“杀了一个。”

衣尚予坐在轮椅上,端了一碗热茶给他。

丁禅坐在他身边闷不吭声地将茶喝完,试探着将头往衣尚予膝上靠了靠。衣尚予的手温柔却冰冷地抵在他脸上,淡淡地说:“回去吧。”

丁禅也不生气,状若无事地起身告辞。

才走出去两步,他就听见衣尚予唤他:“佛奴。”

丁禅眼角带笑,正欲转身。

“米康成死了。”衣尚予说。

丁禅不笑了。

衣尚予慢慢地说:“你不要死。”

米康成为什么死了?

因为他和苏普故意截了衣飞金给傅淳的粮,阴死了傅淳。

衣尚予本想保全他,调他回京,单留苏普给衣飞金杀之立威,米康成却误解了衣尚予的保全之意,以为调他回京是因他事机败露,衣尚予要杀他。

所以,米康成反了。

他疯起来直接挥兵攻打襄州行辕,要杀衣飞金取而代之!

结果没什么悬念。衣飞金不是吃素的,衣尚予在西北的威望也不是池素的。

所以,米康成死了,死因是他背叛了衣家。

衣尚予叫丁禅不要死,意思很露骨:你要小心点,不要背叛我。

沉默良久,久到衣尚予都以为丁禅会固执地背身离去时,丁禅突然慢吞吞地转过身,磨蹭着回到衣尚予的轮椅前,跪下抱住他的膝盖不放:“督帅,佛奴现在认错,还来不来得及?”

“……张园的‘衣家使者’是你派去的。”衣尚予原本还不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