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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病【CP完结】(123)

书情望着那双眼,整颗心好像都要被吸进去一般。他急促地呼吸着,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他也是个刺客,也是个江湖人。

他要说吗?书情揪着膝头上的绣线。

说,还是不说?书情觉得自己头很痛。他又看了一眼柳梢儿,她满怀希冀地望着他,眼里漾着溶溶春水。

最终,他听见自己说:“放心吧,不会的。”

声音微弱,可是足够清晰。

外头,鸨儿火急火燎地把这事儿报给柳香奴,柳香奴一个手抖,螺黛一歪,画出去好长一条墨线。把鸨儿招呼出去,柳香奴走出屋子,敲开另一扇门,黑衣男人端坐在黑暗里,沉默不语。

柳香奴低头道:“您都知道了?”

“罢了,他和情爱没有缘分,随他去吧。”

“那书情……”柳香奴低声道,“柳梢儿不是个安分的,您为何要给潋哥儿挑这么个女人?”

“我原想让他明白,情爱都是镜花水月,一戳就会烟消云散,唯有手中刀剑才是真实的依靠。不过既然他已经明白,那就算了。”黑衣人叹了口气,“至于书情那孩子,也该长大了。秋叶不上心,就让我代他管管吧。”

第二天,夏侯潋起了个大早。走到河边上往上瞧,一方一方的窗子,回字纹的窗棂,豆腐皮似的窗纱,像皮影戏的剪纸。书情那屋子还黑着灯,昨晚过得快活,今儿怕是日不上三竿不能起。

背着手走出去一段,清晨的秦淮河冷冷清清,烟火气都散了,洗刷过似的,入眼都是干干净净的青瓦白墙。曲阑干临水的台阶下蹲了个熟悉的人影儿,身边摆了个两个大木盆,哼哧哼哧地洗衣裳。夏侯潋走过去一瞧,居然是持厌。盆里放的全是女人衣裳,鹅黄的褙子,大红的绸裤,竟还有主腰和肚兜。

夏侯潋:“……”

持厌人呆,让他干什么他都干。楼里的女人喜欢戏弄他,常常抓他当苦力,好像穿他洗的衣衫可以变天仙儿似的。持厌答应干活儿,女人就送他手帕和丝巾,还有的往他嘴里塞糖。每回夏侯潋回来,总能看见持厌脖子上系着女人的丝帕,捧着大木盆去河边洗衣裳。

他就是这样,要他洗衣服他洗,要他杀人他也杀。

河上漂来一具黑衣死尸,脸已经泡的发胀,看不出模样。夏侯潋这才发现,河上多了好几艘捞尸船,昨晚打架的那个楼舫泊在远处的岸边,等着工匠修葺。

昨夜不知道刺杀的何人,看来是失手了。

持厌蹚着水走下去,把死尸拉上来,死尸泡了水出奇得重,夏侯潋搭了一把手,拽住尸体的肩头,和持厌一起把他提上岸。

“是伽蓝暗桩,我见过他,”持厌说,“前几天我在他的摊子上买过蟹黄包。”

持厌从腰带里抽出一个粉红色的荷包,从里头掏出一颗松子糖,放进暗桩的手心。

一看就知道,是楼里的女人给他的。

“你要吗?”持厌问。

夏侯潋摇头,“你自己吃吧。”

持厌收起荷包,继续洗衣裳。

夏侯潋看见河中心又捞起一具死尸,对持厌说:“你别跟她们说河里死了人。”

持厌愣愣地抬起头。

“别说就对了。”夏侯潋说。

持厌“哦”了一声,埋头拧干衣衫的水,放进干的木盆里。

“我听说老不死的召你回山。”

持厌点头道:“住持要我去瓦剌杀一个首领。”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关山万里和咫尺方寸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持厌,”夏侯潋说,“你就没有什么你自己想要干的事情吗?”

持厌愣了一下,才道:“有的。”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扑动,“小潋和住持想要做的,就是我想要做的。”

这下轮到夏侯潋愣了,“你自己呢?我是说你自己。”

“我们有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血,也有一样的心,你是这世上的另一个我。”持厌轻声道,“所以你想要做的就是我想要做的,这就是我自己想要的。”

“那住持呢?”

“住持对我很好,像师父,像父亲。”持厌说得很自然,夏侯潋有些生气,那个老家伙明明只把持厌当成一把刀,可持厌一无所觉。

夏侯潋压制住怒火,道:“他哪里对你好了?”

持厌转过头,望着河房的青瓦白墙,还有河面上的乌篷船。

“小潋,你很讨厌伽蓝,讨厌杀人,可是我不讨厌。其实山上和山下没有什么分别,每个人都只有一点点东西,一包松子糖,几包银子,或许还有一个院子,每个人拥有的都很少。可是每个人都想夺走别人的东西,做买卖的要别人的钱,当官的要别人的权,我们要别人的命。大家都一样,为什么要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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