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县令小仵作(88)

“先不忙,”晏骄摆摆手,又看向庞牧,“考秀才要经过县试、府试和院试,都是在都昌府内进行的,大人,历年考卷还都在吗?”

庞牧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沉吟片刻,“这个还真不好说,赶明儿我开了库房瞧瞧。”

到这平安县才半年就查出来前任知县筛子似的漏洞,他真会小心保存连功名都没捞着的考生们的考卷吗?

而且就算尽职尽责,依照律法,也只要求保存一届,再往上并无硬性条款呢。

“也好,”晏骄点了点头,在心中暗叹一声,显然不报什么希望了,“只是张开这条线索,我觉得不该轻易放弃。”

“确实如此,天亮之后还得问问大河认不认识张开。”庞牧点头道,“只是他的话不能全听全信,卫蓝又失了踪迹……不管张开是否与本案有关,还是要先查查的。”

既然他是一众同窗口中与卫蓝往来甚密之人,总会知道点儿别人不知道的吧?假如真能找到他,或许能有所收获。

刘捕头忙起身请命道:“大人,不若属下再派人回去找,便直接问到他家里去,左右这厮身上也清白不了,咱们便告他一个聚赌,吃他一吓,不怕他们不漏口风。”

晏骄:“……”还真是够简单粗暴的。

庞牧失笑,示意他先坐下,“不美,你也说了,如今没有证据,若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万一真是张开做的,卫蓝又真在他手里,咱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岂不是逼他下杀手?”

刘捕头忙道:“那属下带人暗中打探。”

庞牧盯着他和几个捕快的脸看了会儿,忽然就笑了。

“你们几个正气太重,”他笑着摇头,“又是常年办案的,身上气势给有心人一看也就漏了。”

刘捕头等人面面相觑,都是挠头,“那属下就是干这个的……”

不满脸正气,百姓们也不信啊。再说了,难不成还要满脸邪气?

庞牧笑了笑,“既然此事不好正面下手,咱们便叫旁人去办。”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韩老三!

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张开便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往来也多三教九流之辈。而这些人差不多都是些皮糙肉厚的,隔三差五就去衙门报道,早就练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事,若真有内情,只怕反而问不出。

反倒是那些泼皮,往来便利,谁也不会警惕他们,消息反而更灵通。

次日一早,庞牧果然叫了韩老三来,如此这般嘱咐一回。

而那韩老三早就立志要上岸洗白,巴不得能日日听候差遣,好证明自己不可取代的价值,当即拍胸脯保证道:“大人放心,只要人还在平安县地界上,不出五天,小的一准儿能挖出点儿什么来!”

庞牧点头,忽又问道:“若是出了平安县呢?”

事发都一个多月了,这人要是想跑的话,别说平安县,只怕都昌府都跑出去了。

韩老三一噎,面上微微有些窘迫,“这个,大人,不是小人不尽力,这泼皮也有泼皮的地界不是?若是贸然过界,那就是坏了江湖规矩……”

庞牧听的好笑,“话糙理不糙,倒也有几分道理。”

见他很是通情达理,韩老三也跟着松了口气,又道:“不过倒也不是没法子,小人们都是吃这碗饭的,平时少不得也跟外头打交道,若果然有事,少不得小人求上一求也就是了。”

他们这些人算是灰色地带,寻常百姓不敢招惹,真正的黑恶势力又瞧不起,自然少不得抱团求生,彼此间互通有无。

听他这么说,庞牧倒真对他有了几分欣赏,难得和颜悦色道:“也罢,你且尽力去办。”顿了顿,又问:“家中妻儿还好?”

韩老三哪里见过他这般体恤和气?当即喜得浑身发痒,忙磕头道:“贱命几条,有劳大人挂念,都好,都好!”

一个男人,但凡真心疼爱妻女,愿意为她们做出改变,就不算坏到骨子里。

庞牧点点头,语重心长道:“人在做天在看,她们娘儿几个的出路都在你身上,你可记住了?浪子回头金不换,来日你做出一番事业来,乡亲们自然对你另眼相看,便是本官,也少不得要褒奖你。”

这话算是戳到韩老三的心窝子了,他当即湿了眼眶,又狠狠磕了几个头,“多谢大人提点,小人记得了。”

庞牧摆摆手,“去吧。”

韩老三垂着头退了出去,一出门又碰上晏骄,忙垂首退到一边,恭敬问好。

晏骄顺势瞧了他几眼,见果然与早先见面时不同了,整个人的精神气儿都清爽了似的。

她随意说了两句话,走到门口又转头去看,见韩老三的背影果然比当初挺拔不少。

“碰见韩老三了?”庞牧熟练地替她倒了热茶,又铺了狼皮褥子。

“嗯,看着正派不少,果然是大人调教有方。我近来跟着白姑娘练功夫,觉得身子健壮不少,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冷了。”晏骄笑着说,又伸手摸了摸屁股下头的狼皮,“这样厚实,白给我坐着浪费了,该给老夫人做个皮袄才好。”

“还有的是,你操心那么些干什么?且多顾顾自己吧。”庞牧笑道,“早年我们在外行军打仗,有时候连走几十天都没有人烟,全是这些虎视眈眈的畜生,如今仗打完了,旁的不敢说,倒是这些皮子半点不稀罕。中原几百上千两银子买不着的好货,关外几十两随便挑!你若喜欢,我和我娘那里足有几十箱子,你自己敞开了挑去!”

不怕说句大不敬的话,或许有时候进到宫里去的皮子,还未必有边关百姓手中押宝的强呢。

“当真?”晏骄听得心花怒放。

“这还能有假?”庞牧失笑。

“那,”晏骄眼珠转了转,歪着头瞧着他笑,“老太太是长辈,我哪里好跟她要东西,赶明儿我去挑你的,就赶着好的挑,再看你心疼不心疼。”

分明是要送出东西去,可庞牧偏偏就心花怒放。

这姑娘要强的很,以前他想送点儿什么东西都送不出去,如今愿意受了,可不就是不拿着他当外人了么?

至于老太太……庞牧心道,她巴不得把东西全给了你才好呢!

“也不必赶明儿,”庞牧明白乘胜追击的道理,生怕她反悔了,东西送不出去,忙道,“等会儿咱们说完了案子,你就随我去库房呗,听说这里的天要一直冷到三月哩,这还早呢!”

晏骄抿嘴儿一笑,到底没推辞,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回赠点儿什么才好。

感情嘛,就该是有来有往的,若长期都只是一个人付出,到最后总会疲倦的。

两人说完闲话,又提到大河,晏骄唏嘘道:“我才从他那里回来,也不知是没听过名字还是忘了怎么的,他对张开这个名字的反应并不大。我问他张开是不是坏人,他自己也糊涂了。”

唉,要是有照片就好了,即便忘了名字,可见了人脸总能有点印象吧?

可惜啊可惜,科技落后,多少事情都要绕弯路,偏偏还没法子。

庞牧也是头疼,“我已吩咐了韩老三去找,可棋山镇到底不是他的老巢,若想有消息,少说也得等个几日了。”

他不怕忙些,只怕苦等,等的人心焦。

两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叹了口气。

“青天白日的,又叹的什么气?”伴着这声儿,廖无言亲自抱着一大堆满是灰尘的卷子过来,一进门就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听说晏姑娘急着要,也没来得及整理,就猜人在你这儿,索性一并带来了。”

晏骄立即转忧为喜,忙上前接了,“有劳先生,早知道我就去拿了。”

这哪儿是干体力活儿的手和躯体啊!过于暴殄天物了。

庞牧无奈摇头,笑着过去帮忙,又对廖无言道:“先生瞧瞧,但凡你和嫂夫人来了,她眼里再没旁人的。”

廖无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呵呵笑道:“眼里有没有的倒没什么,心里有也就是了。”

庞牧一砸吧嘴儿,回过味儿来,嘿,倒也是这个理儿。

廖无言被灰尘呛了半天,眼耳口鼻内俱都痒痒的,又结结实实打了几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擦脸一边问晏骄道:“好端端的,你要这些旧卷子做什么?也亏得前任县令懒怠,连处理都懒得处理,便胡乱堆在库房,终年不见天日的,好些都被虫子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