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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86)

庞牧在后面皱眉,这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大确定了,口中所述冤情靠谱吗?

“大河,你不要着急,”晏骄安抚道,“这里是衙门,我们救你回来,就是听说你有冤屈,所以慢慢说,好吗?”

大河狠狠喘了几口气,听出她口中的安抚之意,点点头,果然慢慢冷静下来。

他爹娘死的早,吃着百家饭,穿的百家衣,后来一次发了高热,醒来之后脑子不如以前那么灵活,想事儿也慢了,村中人便渐渐以戏弄他取乐。

等略大一些,大河便离了村,去镇上做活。他力气大,又不怕脏不怕累,干起活儿来比大家都多都快,倒也能混出吃住来。只是时间久了,有些人便看他不顺眼,觉得一个傻子怎能骑在大家头上?又欺负他反应慢,故意伙同上面的人克扣他的工钱。偏他一时回不过神来,等回头意识到了,人家也不认了。

为此大河同人打了好几架,工头不想因他一人得罪那许多工人,只是糊弄。

后来又一次,大河拿着少说少了三成的工钱质问,那工头也有些不耐烦,扬言要撵他走。

大河气不过,嘴又跟不上,正要抬手打人时,一个途经此地的书生帮他解了围,又三言两语驳斥众人,甚至耐心向他问明缘由,还帮忙讨回了近几个月少给的银钱。

生而为人十九载,还是头一回有人这般待他,大河当时便认定了这书生,亦步亦趋的跟着,得空便替他做活。甚至到了夜里,大河也就在他家墙外睡,生怕有人要欺负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那书生本只是举手之劳,却不想这憨直性子的人掏心挖肺的回报,也是唏嘘良久,后来见苦劝不回,便允了他住在自家小院儿内。

回忆到这里,大河粗黑憔悴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又结结巴巴的说:“他说,说叫魏冉,我,我笨,学了许久,只会叫冉冉……他是个读书人,却那般待我,我便是替他死了也甘愿!”

他本就说话不利索,如今又还发着烧,越发不得力,说到最后,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庞牧伸手招来门外衙役,低声吩咐道:“去将棋山镇的户籍名簿取来。”

若要判断大河所言虚实,最快捷有效的方法便是确认下这个叫魏冉的书生是否真的存在。

那衙役领命而去。

晏骄叹了口气,“那个叫魏冉的书生,心地真是不错。”

大河听了这话,简直比自己得救还高兴,拼了命的点头,又道:“他,冉冉在镇上念书,听说夫子,夫子都夸他好,回头,回头就考状元!”

听到考状元,晏骄和庞牧都下意识看向现场探花。

廖探花挑了挑眉,没说话。

只是听一个大男人亲昵的喊另一个男人“冉冉”,总觉得里头有点儿什么。

后面大河又断断续续零七碎八的说了许多,大部分都是他与魏冉的生活琐事,实在没什么特别有用的,晏骄都耐着性子听了。

那边庞牧已经开始翻户籍名簿,找了半天,没找到魏冉,想了下,又换了“魏然”“卫然”“卫染”,尽数落空,最后还是廖无言心头一动,“你找找蓝字。”

庞牧一怔,依言行事,这次果然找到一个叫“卫蓝”的在籍书生,忙举起来给晏骄看。

晏骄:“……”

感情这大胡子发烧之后,愣是从北方人口音烧成了lan、nan不分?!

她又顺着发散了下思维,也不知是听习惯了还是怎么的,现在竟也觉得“冉冉”比“蓝蓝”更爷们儿了。

庞牧又叫了刘捕头来,低声吩咐他速速带人去棋山镇打听一下这个叫“卫蓝”的,先确认下他的行踪,以及与大河是否真有关联。

他有种直觉,若他们不尽早另辟蹊径,光听大河讲述的话,只怕耗都要耗死了。

果不其然,整整半天,三个人什么都没做,就是守着大河听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讲故事,然后呕心沥血的提取可用信息。

尤其晏骄还要担当心理咨询和引导的职责,更是苦不堪言,只觉得脑袋里头嗡嗡作响,都快炸了。

大河生怕自己说的不够详细,绞尽脑汁把所有能想起来的都说了,偏偏他的记忆混乱,表达方式也很有问题,时常答非所问,饶是有晏骄刻意引导,也经常三五句就跑偏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庞牧见晏骄整个人都有些撑不住了,还发着烧的大河也是只打摆子,忙示意人在他的药碗里加了点安神的东西,好让两边都休息一下。

中午是鸡汤面,因刚大年初一,各色年货都齐备着,赵婶子的活儿也轻快,不过随便挑几样略切一切,就是很像样的几个大盘。

晏骄也是饿狠了,一筷子就下去半碗面,又呼噜噜喝了好些汤,这才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减轻了。

她一边尽量矜持的啃猪蹄,一边努力整合得到的信息,“照大河说,那个卫蓝前年开始就被一个富家子弟盯上了,课上课下的骚扰,着实苦不堪言。大河脑子虽然不大灵活,可天生神力,倒是帮忙驱赶过几回……”

那个富家子弟本人倒是没什么,可是架不住他有钱呀?身边总是跟着许多随从,人多势众的,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

她反正就觉得这个案子吧,打从一开始就洋溢着gaygay 的味道……哇,我炖的猪蹄果然好香!又软又烂入口即化,再吃一口!

“两位大人,”想到这里,晏骄难以克制心中的八卦之情,“本朝对龙阳之事如何看待?”

“噗!”庞牧和廖无言齐齐喷面。

得亏着晏骄反应快,隐约察觉到他们脸色变化时就端着碗迅速起身,不然只怕就要化身垃圾桶了。

“你是怀疑这大河与卫蓝?”廖无言飞快的掏出手巾整理一番,迅速恢复了往日文质彬彬的潇洒模样。

“不光他,”确定他们确实喷无可喷之后,晏骄小心翼翼的坐回去,“你们不觉得他口中的那个富家子弟也很可疑?”

若说骚扰,一般花花公子都会去骚扰女子吧?偏偏那公子哥儿却认准了同在书院读书的卫蓝。

“咳,其实这种事吧,说多不多,可说少,也实在不少,”庞牧挠挠头,语出惊人道,“远的不说,军营里就有。”

“上阵打仗嘛,那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儿,保不齐今儿还一块吃肉喝酒的兄弟,明儿就尸首异处,连拼都拼不起来。”庞牧用平静的语气诉说着最不平静的过往,“那种时候,大家都想成亲,可又怕成亲,怕耽搁好姑娘。兄弟们朝夕相处,生死与共,时候久了,那份情谊自然深厚无比,就顺势结为契兄弟。”

廖无言点点头,“我曾看过一本杂书游记,说这在南边某些地方十分盛行,当地人早已习以为常。”

类似的新闻晏骄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这会儿也有。

其实想想,像庞牧说的那种情况实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感情本就无关男女,尤其是上了战场的,大家生死相依,那种强烈的感情连生死都跨得过,更何况性别?

只要你情我愿,两个人凑在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不偷不抢的,有什么不好呢?

晏骄又顺势问了许多,正嘬酱猪尾巴呢,忽听廖无言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道:“你们可知老夫人缘何这般着急大人的婚事?她老人家怕就怕大人在军营里待的久了,看得多了……”

他没继续说下去,可那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中,却已饱含了无限深意。

怕就怕他待的时间久了,连这点也带头起表率作用!

晏骄:“……”哇!

庞牧:“……你听我解释!”先生我待你不薄啊!

晏骄突然噗嗤一笑,亲自夹了另一根猪尾巴给庞牧,又亲亲热热的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廖先生逗你呐!”

庞牧几乎要喜极而泣,不过下一刻,看着自己手背上一个鲜明的酱猪尾巴汁儿手印,就笑不出来了。

晏骄他们又在接下来的三天内继续听大河讲述了自己与卫蓝的过往,得知那位神秘的富家公子几乎渗透到了卫蓝所能触及到的每个领域,甚至逼的卫蓝闭门不出,中断了去书院念书。

大河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卫蓝对那人的不喜,因此每次都像一条凶恶的看门狗,拼了命的驱逐。

在他的努力下,卫蓝着实轻松了一阵子,甚至还微微补回来一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