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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81)

这孟径庭虽然贪婪,却并非胆大包天之辈,且也确实有才华,只是没用对地方。

倒不如就将他留下,如今有了这一回警示,自己又在这里,想必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听明白他的意思之后,孟径庭真是如丧考妣,就差哭出来了。

这岂不是说,自己一辈子都要活在这位国公爷眼皮子底下?!

那,那银子还能不能贪了?

不能贪赃枉法,啊不,不能得实惠的为官生涯还有什么趣儿?

求您行行好吧,还不如直接砍头给个痛快的。

不过庞牧也知该打一棍子给个甜枣,震慑够了之后,又漫不经心的说,只要他好生办差,兢兢业业,自己也不是不能替他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朝廷素来有戴罪立功的规矩,届时过往罪孽一笔勾销不说,升官进爵也未尝不可,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你如今正值壮年,来日大有可为,何苦为了眼前一点蝇头小利闹得前途尽毁?为官一世,难不成你不想官拜一品,尝尝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儿?”

既然孟径庭贪,那么就诱之以利,不怕不上钩。

果不其然,刚还满脸绝望灰败的孟径庭一听这个,双眼灼灼有光,耳朵都竖起来了。

官拜一品?!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那会是何等滋味!

只是这么一想,孟径庭就忍不住激动得浑身发抖。他飞快的在心中权衡一番,砰砰砰磕了几个头,果断主动要求交出以前的赃款和往来人员名簿,并保证以后努力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清官。

若果然能有这么一位大人物做自己和圣人之间的桥梁,他还贪个屁的银子!

庞牧绘声绘色的说完,廖无言和晏骄俱都放声大笑。

“大人这个法儿好,”晏骄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如今他有了指望,得了奔头,可不要使出浑身解数卖命了?”

廖无言亦是莞尔,“古有周处除三害,今日大人妙计,叫那孟径庭自己改过,却也不是这般道理?果然是上上之策。”

两人轮番夸了一回,直叫庞牧那饱受公文折磨的敢喝的心灵瞬间滋润起来,再看案桌时,竟也觉得不那么厌烦了。

他美滋滋喝了口茶,觉得自己能再看一百份公文时,忽然醒悟,失笑道:“我竟是被你们联手算计了。”

如今既给了好草料吃,他这匹马可不得更使劲儿的跑了?

“话不好这样讲,”晏骄笑眯眯道,“都云在其位而谋其政,既然大人如今自愿做了县令,早该料到有今日,哪里来的算计不算计。”

廖无言微笑颔首。

庞牧摇头叹气,“罢了罢了,一个两个都是嘴皮子利索的,我一个都说不过,跟别提两个了……”

晏骄和廖无言都笑了。

说笑一回之后,晏骄将方才的解剖结果说了,庞牧和廖无言听后都是一阵唏嘘。

“手段如此残忍,竟还试图蒙混过关,着实可恶!”庞牧拍案而起。

“都是一家骨肉,既然照顾了这么些年,怎的就忍不下去了?”

“我更倾向于激情杀人,”晏骄进一步分析道,“杨老二家距离郊区不远,四周人烟也不多,若果然是兄弟几个谋杀,大可以再布置的周密一些。”

顿了顿,她又有些迟疑道:“其实我这里有个想法,想说给两位听听。”

庞牧失笑,“我以往听到你这前半句时,后头往往跟着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的晏骄也笑了,“但凡说这话的,要么想卖关子,要么想表明立场,左不过是吊人胃口,咱们大家都是有话直说的爽快人,哪里要来那一套!”

“晏姑娘说的是,”廖无言笑道,“既如此,我与大人洗耳恭听。”

“我觉得凶手很可能是杨贵与杨兴,”晏骄说也是真说,张嘴就直接把结论丢了出来,“那最不被看好的杨隆,反而极有可能是无辜的。兄弟俩之所以没有进一步掩盖,或许也是怕被弟弟窥破真相也未可知……”

与庞牧和廖无言交流过后,晏骄出了门,想了下,转头去了后面。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温度降低,就连西北风也渐渐大起来,割的人脸生疼。晏骄缩了缩脖子,把衣襟又裹得紧了些,小半张脸都躲到镶着毛皮的高领子里去。

她随手抓了个路过的衙役,吐着白汽问道:“才刚带回来的那个发烧的大胡子现在哪里?”

衙役给她指了路,又道:“医官开了药方,这会儿许已经灌下去了。”

那啥,晏姑娘不是专职验尸么,可那大胡子……好像还活着吧?

晏骄道了谢,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半路碰见齐远,两人又略说了两句话。

也不知怎么七拐八拐就说到年夜饭,齐大人表示自己很想点菜:“大人见天价跟我炫耀那什么腊肉煲仔饭的,如今好容易过年,晏姑娘,我能尝口不?”

不是说的,很多时候他家大人是真的欠揍!不就是个煲仔饭么,你跟我炫耀能有什么用?

我,我也就确实很想吃就是了……

他委屈巴巴的脸在刚点起来的灯下尤为明显。

晏骄噗嗤笑出声,才要说话,忽然就听见那屋子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中间还夹杂着瓷器摔碎的声音。

两人都本能的朝那边跑去,正好看见本应在昏迷中的大胡子披头散发闯出门来,满目茫然的环顾四周,拔腿就要跑。

附近听见动静的衙役迅速上前,可谁知竟都被他砍瓜切菜般推倒在地,不及一合之敌。

过来送药的阿苗哭唧唧从房间里出来,浑身药汁淋漓,对着外头大喊,“他不吃药,还砸了碗!大夫不许他四处乱跑的,发着高烧,脚上冻疮膏还没干呐!”

晏骄这才注意到那大胡子竟还没穿鞋,两只脚上的冻伤也因方才推搡崩裂开来,地上留下好几个脓血和药膏组成的残破脚印,看着触目惊心。

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又陆续又六七个衙役闻声赶来,众人都手持水火棍,将大胡子围在中间,随着他的挪动不断缩小包围圈。

晏骄蹙眉观察片刻,忽然对齐远笃定道:“这人不是傻子。”

经过刚才短短一瞬的交锋,任谁都能看出这些衙役不是他的对手,可他就连阿苗这个小丫头都没伤害,跟衙役们交手时,也不过是推搡,并没造成实际伤害。

那些被他推出去的衙役不过在地上打个滚儿,就都重新站回去,以至于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瞧着越发着急,一张脸涨成紫红色,头脸脖子上的青筋根根鼓起,十分可怖。

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下狠手,只是带着绝望的朝天怒吼,嘶哑的声音里仿佛沁了血,然后再次做着无用的抗争,任凭衙役们潮水般来了又去。

如此情况下还能保持克制的人,哪里会是傻子!

齐远摸着下巴看了会儿,嘿嘿一笑,“有些意思。”

他上前两步,扬声道:“都让开,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话音未落,他便脚尖点地,忽的拔地而起,像一只大鹏鸟一般直扑过去。

大胡子的眼睛蓦地瞪大,想跑却来不及,下一刻,齐远便屈膝跪在他肩上,腰间发力,低声爆喝道:“下去!”

大胡子只觉肩头一股巨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发出砰一声闷响。

他开始拼命挣扎,可肩上那人活像在他身上生了根,任凭他如何反抗,始终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大胡子嗷的一声怪叫,咬着牙,伸出两条钢鞭似的粗胳膊,猛地往齐远腰间捣去。

就连晏骄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他这一双拳头重若千钧,若真砸结实了,只怕一个脾脏破裂的内伤是跑不掉的。

齐远啧了一声,双膝发力,在他肩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再次腾空而起,下落时双脚在他背上一踢,再次借力跃起。

那大胡子砸了个空,又被他顺势一推,狠狠趴在了地上。

齐远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落下时稳稳骑在他腰间,一只手顺着他的肩膀一路捏下,使了个巧劲儿擒到身后扭住,“衙门之内,岂容你放肆!”

才刚他们一群人都奈何不了的,如今却被人家齐大人轻而易举按住,一群衙役都看得呆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慢慢回过神来,然后拼了命的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