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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6)

庞牧吃饭也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一筷子斜插下去就少了小半碗,看的晏骄眼睛都直了。

单看这个饭量,也不像文官啊!

他爽朗一笑,“见笑了。”

晏骄跟着抿嘴儿一笑,“身体好才吃得多,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她倒是想多吃,只是胃不允许,现在看人家吃得香,也觉得眼馋。

“恕我冒昧,不知晏姑娘本打算往哪儿去?”两口吞了半碗面的庞牧额头微微见汗,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正好问出心中所想,“你一个年轻姑娘独自上路实在不安全,县衙每日也有公差往来,若是顺道也好做个伴。”

仗刚打完没两年,尤其是几处州府郡县交接的地方,实在说不上太平。每每走到荒野无人之处,连个成年壮汉都时常觉得汗毛倒竖,更别提这么个美丽女子了。

庞牧这么一问,晏骄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黯淡了。

她的手指在碗沿摩挲两下,良久,低低道:“我也不知道。”

去什么地方?

她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呀?

来了这几天,浑浑噩噩的,晏骄也憋得狠了,只觉得自己眼下真像书本里常见的台词,生如浮萍,无处安置,也觉得有些茫然。

现实的古代根本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说走就走,随便到哪座城也得有文牒,若是再想做点营生,更要有身份文书。

像她眼下的状况当真寸步难行。

若是遇到有心人,就是直接给她打成间谍,就地斩杀了也没话说。

庞牧都问到这里了,要是她顾左右而言他,反而可疑。

权衡利弊之下,晏骄一咬牙,索性就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本不是大禄人。只是失足跌落山崖,谁知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说老实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套说辞晏骄自己都不信。

可庞牧竟然接受良好的点了头,“晏姑娘的衣着打扮确实与大禄不同。”

晏骄心头一喜,心情复杂的看着他,才要张嘴,就听庞牧又道:

“不过你说的着实匪夷所思,不知晏姑娘仙乡何处?方便的话,我可托人帮忙打听一二。”

比起这套睁眼闭眼间沧海桑田的说辞,他更倾向于晏骄与同伴失散,或是因为某种原因分道扬镳,不方便言明。

世上总有这么一种人,自带信任加分,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可晏骄还是说了,“华国。”

“华国?”庞牧跟着念了遍,竟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十岁上下就跟随父兄四处奔波,又在行伍混迹,多年来征战大江南北,莫说大禄朝,便是周边几国也曾去过,一般地名都会有印象,可唯独这什么“华国”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晏骄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苦笑。

“晏姑娘也不要灰心,天下之大,边国部落多不胜数,许是华国距离大禄远着呢。我略识得几个人,回头可托他们打探一二,来日有消息也未可知。”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姑娘瞬间黯淡下去,庞牧不由得出声安抚道。

这个姑娘来历成谜,实在疑点重重,可直觉又告诉他,她并没有说谎,伤心和失望也不是装出来的。

只是这个华国,也是真的没听过。

现在晏骄基本上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本想说不必做那无用功,可心中暗存的一点侥幸却又让她张不开嘴,只是缓缓点头。

她临时无处可去,对庞牧和平安县来说却又不全是坏事。

当下他也顾不上吃面,“那你眼下可有什么打算?”

晏骄张了张嘴,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试探着说:“我当了点东西,略换了几两银子本钱,或许,去外头摆摊卖些小吃?”

她就是个法医,现代社会女法医就业已经不容易,这“女子不能为官”“仵作需人担保”的大禄朝,更是难上加难。

倒是她天性爱吃,职业关系又很少休假,偶尔有点闲工夫就在家里摆弄吃的,几年下来练就一手非专业顶级厨艺。

民以食为天,只要有人就要吃饭,做点吃食,总不会饿死。

庞牧:“……”

听听,这像是一个刚精准验尸后协助破案的人说的话?

你有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摆什么摊啊!

再说了,百姓敢买吗?

偏晏骄还在那边小心翼翼的问:“庞大人,我的身份文书丢了,能让摆摊吗?”

她好歹也算帮了个小忙吧?希望回头摆摊手续能简化下,好歹通融一二……

庞牧忽然就吃不下面去了。

摆摊究竟有什么好?竟引得你痴迷至此!

衙门饭不好吃吗?为什么不来这里做仵作?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谁知晏骄一脸愕然,“不是女子不可入公门么?”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晏骄怦然心动,“可我没有保人。”

庞牧大笑出声,指着自己,“我不是人怎的?”

连日来困扰自己的难题竟迎刃而解,晏骄终于露出穿越后第一个灿烂笑容,“那可太好了!”

她又有工作了!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头顶翘起来的两撮头发毛茸茸的,让庞牧不自觉想起当初在西北打仗时遇见过的一头……小野驴。

也是这么毛茸茸,这么亮闪闪。

他正想着,就听对面的小野驴,咳,不是,晏姑娘满脸期待的问:“庞大人,仵作月薪,啊,就是一月多少钱?”

“啊,”庞牧瞬间回神,“月俸三两,包吃住。”

三两,真是不管什么时候,这个行当都是一如既往的做多得少。

不过没关系,够花了。

“那我就算是衙门的人,”晏骄又眼睛亮亮的问道,既期待又紧张,“我是几品?”

庞牧搔搔额角,“……没品。”

好了,小野驴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第5章

这天夜里,晏骄既沮丧又期待,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对着月光摆弄勘察箱里的东西。

到了这里,什么DNA检测之流先进手段都挂机了。

鞋套、手套,假如几天前有人告诉她,她将对这两样物品视若珍宝,她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可现在看来,只怕她不久就要被穷疯了。

得亏着她有储备强迫症,箱子里塞了不少,可顶了天才多少?总有用完的时候。

唉。

太穷了。

古时候有什么消毒手段来着?

晏骄的思维发散出老远,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又模模糊糊爬回去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丫头阿苗就过来帮她搬家,“大人说了,如今姑娘您正经是咱们衙门的人了,得往前头住。先搬过去,文书过两天就下来了。”

晏骄现在栖身的地方是县衙专门用来收容外头百姓和雇工的,人多且杂,现在她身份不同,自然也不好继续住在这里。

说是搬家,其实统共也不过两套换洗衣服,再就是那个勘察箱。

两人穿过一道小院门,沿着走廊拐了两道弯,远远看见一道翠绿爬山虎包裹的矮墙,里头还有几棵树枝繁叶茂直冲云霄,很是壮观。

“就是这儿了,”阿苗介绍说,又朝南边努了努嘴儿,“男人们住在前头,大人也在呢,回头您要有什么事儿,喊一声都能听见,稳当得很。再往前一个院子,就是大人办公的地方,日后您指定也常去。”

在县衙连昏带醒几天了,晏骄只走过后门,还没往前面去过,现下一听,倒有了几分好奇和期待。

两人边说边进了院门,抬头就见里面站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精神奕奕,正笑眯眯的往这边瞧,像是一直等着。

“好孩子,”老太太用竹板拍打着两床薄被,“别瞧白日热,夜里正经也凉呢,这厚薄正是眼下盖的。”

晏骄下意识看向阿苗。

阿苗笑道:“这是老夫人。”

头天上班就要跟上司的母亲住在一起,晏骄本能的紧张起来,“您好。”

她光知道要跟人合住,却不知道对方竟然是这个身份!

“好,我好,你能过来我就更好了。你不知道,一个人住着多没意思。”老太太不住点头,欢欢喜喜的拉着她的手,亲热极了。

她实在慈祥的很,瞧着跟平时见过的那些喜欢热闹的老太太也没什么不同,晏骄也就不紧张了,闻言笑道:“我初来乍到的,什么也不知道,说不定以后要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