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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59)

“圣人震怒,命两地官员三月内必破此案,否则提头进京。”庞牧道。

晏骄已经开始在心中默默地替两地官员点蜡了。

如此连环大案,几乎没有线索,就算放在现代社会,三个月也挺有压力的,更何况是流通极度不便的古代?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凶手长点儿心眼,去个安静的地方藏上三个月……

她这么想着,竟不自觉就说了出来,结果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

嗯?怎么还有二重唱?

虽然个别字眼不同,但意思确实都是这么个意思。

晏骄本能循着声音来源处望去,隔着图擎的肩膀,跟齐远对视,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激动。

每次这俩人同时出现,图擎就莫名心累,真的不想夹在他们中间,于是默默地换了个位置。

庞牧和廖无言这两个大家长看他们的眼神活像在看两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既好气又好笑。

就听齐远又小声逼逼:“估计也不是真就这么严,求求情没准儿还能多得几天。不然若是回头那官儿查出来,奏章还在半路上,正好撞见三个月,岂不要边跑边割头?”、

晏骄哇了声,顺着想了下那场面,也觉得难度很大。

众人顿时一阵沉默,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廖无言飞快瞥了庞牧一眼,才要说话,却见两人齐齐抬手,动作整齐划一的在嘴边划了一道,然后非常自觉地闭紧了嘴巴。

两人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动作,都从眼中流露出意外的狂喜,然后轻轻碰了下拳头。

廖无言放弃劝说,痛苦的捏了下眉心。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庞牧面无表情的指着一旁的靠背椅子,“都去那边坐着去,只许听,不许插嘴。”

晏骄瞅了他一眼,乖乖过去坐下,晃了晃腿儿,又跟齐远小声嘀咕,“一言堂啊……”

“是啊……”

图擎用力别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庞牧真是气不得笑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好一阵气血翻滚。

稍后自己狠狠吐了口气,这才要继续方才的讨论,可一张嘴就没词儿了,憋了半日,只好讪讪看向廖无言,“先生请讲。”

廖无言呵呵几声,心道你这准又是被气的忘了说到哪儿了,偏拿我来填补。

“两案线索如此之少,单偶然二字实在说不过去。”廖无言已经飞快浏览完所有卷宗,心中有数,当即侃侃而谈,“王庆为人颇有几分张扬,回乡后大肆修建宅院,盘踞大半条街,又驱逐摊贩,平时外人无故不得擅入。案发次日,惯用的菜贩上门送菜,敲门许久却无人来应,又不敢擅闯,便先去旁家送菜,待到再回来时却依旧如此。他心觉有异,从门缝内窥探,却见满是血迹,便报了官。”

“经仵作验尸,王庆及其家人乃是深夜被害,而次日辰时才被发现,凶手早已跑远,所以并没有人证。”

“那刘知文却是阖家去城外别院,本就是私家宅邸,自然更没有外人目睹。还是三日后本宅的人按照约定去接人,这才发现早已变成满地死尸。”

一回作案没有人证也就罢了,可连着两次都无人发现,这就不好用单纯的巧合来解释了。

晏骄一边听,一边在脑海中飞快将各类信息总结归类,最后刷的举起手臂,眼巴巴看着庞牧,浑身上下都在发散一个信号:

我要发言!

庞牧拿她没法子,也知她不是乱来的性子,叹了口气,点点头,“说罢。”

“我要看仵作的验尸报告!”

不必庞牧允许,那头郭仵作已经主动将看完的报告递了过去。

晏骄道了谢,一目十行的扫完,闭着眼睛沉思片刻,然后啪啪啪丢出一串问题:“凶手短时间内杀死数十人,刀口整齐,深浅大小几乎一致,证明他完全没有犹豫,也从一开始就很熟练。其手段极其残忍果断,可有圈定来历和职业范围?”

庞牧翻了翻另一份公文,“两边都认为是屠夫和习武之人,或者曾有过行伍经验。”

“我觉得厨师也可以加上去。”晏骄拿着自己的小本本记下。厨师既要练刀工,平时也少不了杀鸡宰鹅,各方面条件都很符合,“既然认为死者是被下药的,是何药物可查明了?”

求生欲是很惊人的东西,别说杀人,便是一口气杀几十只鸡都要累死了,一旦其中一人喊破或是挣扎,凶手都不会得逞。

可验尸文书上却明确写了,这些死者被害时都安静得很,便是挣扎也很轻微,明显不符合常理,那么肯定是被下药了。关于这一点,大家都没有异议。

庞牧点头,“大约是蒙汗药一类。头一个案子是把药下在井水里,而第二个案发地所在的别院用的是自山上引下来的活水,存不住,所以药就下在盐罐和油壶里了。”

若是特定药物倒罢了,销售渠道有限,只要细细的查,总能有所发现。可偏偏是蒙汗药,这种药门槛极低,制造和获取都很容易,随便一点儿不干净的地方都有它们存在的痕迹,想查也无从下手。

第无数次怀念现代成分检测设备的晏骄皱眉,谨慎的说:“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我个人更倾向于仇杀和特定人群虐杀,前者只要调查两边主要死者的行迹和交往人群,找出重合处就能找到线索;可若是后者,那就麻烦了。”

庞牧点头表示赞同,“我与廖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两家都这么有钱,凶手没抢点儿什么?”见晏骄解了禁,齐远也忍不住了。

庞牧倒是没计较他擅自发言,自然接道:“就是这个才不好确定。两边都少了许多金银,有现银,也有银票。而那些不易出手的珠宝玉器和古董之类,虽价值更高更方便携带,偏偏一件没少。”

金银自然不必说,除了官银有戳印之外,全天下的都长得一个样子,那出门去完全分不出。

而银票虽然有票号,可平时花的时候也罢,各自挣了之后入库时也罢,都只记金额,却又有几个吃饱撑的去特意记票号的?

凶手这么做,显然思虑很是周全。

晏骄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凶手,是个疯子。”

不管是仇杀还是谋财害命,真要杀人,随便一包剧毒药物也就完了,又省事又保险。可他却偏偏要亲自动手,心性之狠毒坚定非常人能及。

因两处案发地都不在平安县,众人想进一步获取线索也是无计可施,只好抱着那些卷宗和文书反复查阅,希望能发现一点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忙活起来就不知时间流逝,一下午很快过去,待众人回神,外面暮色已深,漆黑夜幕中无声飘落着点点雪花,地上已经积了约莫二指厚。

“竟这样晚了!”晏骄诧异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过半,”庞牧推了一杯姜枣茶给她,“见你看的入神,倒是不好叫你,如今厨房的饭都催了两遍,可要吃些?”

不说还好,此刻听他一提,晏骄顿时觉得肚子里简直要翻天,饿得难受,“要要要!”

因熬煮骨头汤既能解渴又好充饥,故而赵婶子最近十分沉迷,猪牛羊鸡鸭,但凡市面上常见的都拿来熬了几个来回。这会儿送的也是猪骨汤面,金灿灿的煎蛋上头点着些个湛青碧绿的葱花,瞧着很是可口。

一时众人无话,都嘶溜溜吸面条,偶尔交谈几句,倒是衬出外头细碎的雪落的声音。

晏骄狼吞虎咽的吃了半碗面,这才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滋味淡了些,累到僵化的脑筋也重新运作起来。

她用筷子尖儿拨弄下碗中半个蛋,另一只手托着下巴道:“不管是水井还是做饭用的油盐,非外人不能接触,凶手要么本就在这两家内务工,要么就深得信任,出入这些地方也不会被怀疑。”

“正是这个理儿,”庞牧已经开始吃第二碗,“两边都已验过,官府记录在册的下人一人不少,都在死者中。至于临时雇佣的长工短工,流动性太大,一时不好查。”

晏骄叹了口气,“这个确实。”

这种临时雇佣的下人讲究的是钱货两清,因不涉及户籍,根本不需要去当地衙门备案。或者干脆就是某位下人介绍的熟人进来,只需要找管事儿的打个招呼即可,就更不好确定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