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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34)

庞牧点点头,顺手给她挖了一勺山楂糕,“瞧你吃了不少肉,且先消化消化。”

晏骄笑了下,接过来慢慢挖着吃,就听他道:“我个人是比较倾向第二种的。”、

倒不是先入为主,而是一般情况下,这种规模的小城镇内不大可能如此频繁的出现时间、人群和地点重合度如此之高的命案。

真要那样的话,前任县令只怕不仅是个昏官,还正经是个草包了。

山楂糕酸甜可口,晏骄吃的眯了眼睛,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活像一只吃饱喝足想伸懒腰的小猫。

庞牧冷眼瞧着,就觉得手心发痒:

想摸头……

等吃的差不多了,庞牧低声说了自己的计划,晏骄听的频频点头,当即往窗外看了看,“正好对面有些零碎铺子,我且去逛逛。”

她刚一走,庞牧就叫了小二进来,故意摆出一副解脱的松快模样,又随手丢给他一小块碎银,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表情问道:“听说这镇上有座烟雨楼,里头的嫣红姑娘是难得的温柔体贴?”

小二麻利接了银子,略一掂量,欣喜地发现足有一两,都赶上他半个月工钱了,不由得心花怒放,一边熟练地揣起来,一边点头,殷勤道:“听口音,客官外地来的吧?这消息倒是没错的,只是最近几日啊,客官约莫是见不着了。”

“这倒好笑,”庞牧嗤笑一声,“既然大街上开门做生意的,难不成还由得他们挑剔?”

“话不是这么说,”小二喜他出手大方,越发卖力,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嫣红姑娘酷爱读书人,每年这个时候啊,连许多达官显贵都推了的。又听说前几日来了个什么狂书生,颇有本事,压得一众天南海北的学子都抬不起头来,一个个落荒而逃,甚得嫣红姑娘青睐,连着几个熟客都不见了……”

说着,他还偷眼去看庞牧,心道就客官您这个架势,怎么看也不像个读书的啊!

庞牧装着没发现小二的打量,底气十足道:“大爷有的是银子!”

“有银子也不成呐,”小二笑了,“您若旁的时候来也就罢了,可这几个月,啧啧,银子也不好使。除非您亲自压过了那书生。”

庞牧心道,老子要能压过廖先生,当年也不会被他举着公文撵的满军营跑了……

“那嫣红姑娘果然这般青睐读书人?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也不肯赚?”他故意满脸疑惑道。

“可不是!”小二点头笑道,“话本里不也这么说么,才子配佳人,那是一段佳话啊。”

“照你这么说,那位嫣红姑娘也着实见过不少才子,”庞牧笑道,“就不想着赎身,做个官娘子?”

“嗨,哪儿那么容易!话本终究是话本,做不得真!”小二大笑出声,将雪白的手巾抖了抖,甩到肩上,微微凑近了,小声道,“且不说多是些穷书生,出不起那银子。便是富裕的,口上说的花花好听,可有几人愿意弄个妓女家去?名声脸面还要不要了?”

虽说风流才子,但毕竟是少数,而且个中风流,也多是针对乐妓、舞女之类清倌人,很少有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妓女。

庞牧微微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小二也知道一两多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又绞尽脑汁想了半日,突然一拍巴掌,“真要说起来,前些年嫣红貌似还真跟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打得火热,两人浓情蜜意的,好的蜜里调油,听说两人都约好了,待那举子来日高中,便要将她娶回家去呢!”

就是这个!

庞牧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流露出适当的好奇,“那嫣红怎么还在此处?是那举子没中吗?还是变心了?”

“约莫是中了呢,”小二煞有其事道,“当时嫣红姑娘还自己掏腰包,在烟雨楼放了好些鞭炮!谁知竟杳无音信。又或许是没中,她听岔了。”

顿了下,他又笑道:“其实这也不奇怪。中与不中,结局也没什么分别。中了进士便鲤跃龙门,身份都不同了,那是贵人哩!京城繁华,又那样大,什么温柔小意的绝色女子没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哪里轮得到这小小县城的妓子?”

不过区区店小二,可说的话竟这般透彻,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懂不懂。

“这是几年前的事?你可知当年那名举子叫什么?”庞牧追问道。

“就是六年前,”小二道,接着冥思苦想许久,还是记不得,不由得挠头道,“至于叫什么吗,一时半会儿还真记不清。”

庞牧心下焦躁,面露失望。

眼见着这名神秘男子极有可能就是促使嫣红犯案的罪魁祸首,竟然不知道名字?!

进士听着稀罕,可每科上榜的都有三百人!再加上是六年前,足足有两次科举,还有圣人登基后开的恩科,足足九百人,哪儿找去?

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了。

偏偏这事儿又不好催促,不然反而令人生疑。

谁知那小二急于奉承,见客人听的不尽兴,怕他不悦,当下灵机一动道:“客官且稍等,我去问问旁人。”

说完,也不等庞牧开口,竟一溜烟儿的跑了。

不多时,小二果然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满脸喜色,气还没喘匀就笑道:“客官,客官,小人打听到了,那举子叫魏之安,听说颇有才名,生的又白净,嫣红姑娘对他一见倾心哩!”

庞牧不禁大喜,当下又掏了个足二两的缠丝银锭小元宝丢给他,笑骂道:“管他什么安不安的,大爷稀罕的是姑娘,你偏去打听这些没用的。罢了,大爷多得是银子,若叫你白跑一趟,难免说我刻薄。”

小二只见一道银光流星般落到掌心,再低头一看,登时喜得浑身发痒,“多谢大爷,多谢大爷!大爷这样豪爽人物,必然是人中之龙,来日保管儿孙满堂阖家顺遂,共享天伦!”

他一直弓着身子,等把人送走了,这才喜滋滋将银子揣到怀里,心道还真是个钱多人傻的……

这样的傻子,若是天天来就好了!

庞牧出去时,晏骄已经在下头等着了,见他红光满面的,便出声道:“有结果了?”

“哈哈哈,大大的好结果!真是意外之喜,”庞牧狠狠吐了口气,只觉连日来压在自己头顶的乌云都要散了,“走走走,咱们回去再说。”

再说齐远和刘捕头,两人进城后便直奔各大客栈,询问去年年前后是否曾有一位叫江炳的举子投宿。

一连问了五家客栈,俱都落空,直到第六家,那客栈掌柜眯着眼睛想了会儿,“江炳,江炳,这名字,着实有几分耳熟。”

他眼前忽然一亮,反问他们,“你们可是替他来还债的?”

“什么还债?”齐远和刘捕头面面相觑,本能的觉得有门儿。

“嗨!”掌柜的去后面取出一本厚厚的账簿,翻了几页,突然用力点着其中一行道,“便是他了!江炳,一月初三开始,一连住了将近二十天,连账都没结!算上吃喝,欠了五两多银子呢!你们谁出?”

难怪还记得,感情是欠债没还啊!

齐远赶紧摇头摆手,顺口胡诌道:“这可巧了,我们哪儿是来替他还债的啊,那小子也去年赌输给我们哥儿俩三十多两,说好了年后就还,结果一去不回。前阵子我们听说有人在青町镇瞧见过他,便赶紧来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对不住。

江炳啊江炳,你若在天有灵,可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一听江炳欠他们三十多两,而只欠自己五两,掌柜的在感觉同命相连的同时,心中难免也生出一种诡异的平衡:好歹有比自己更倒霉的!

“嗨!”掌柜的猛地拍了下柜台,气道,“瞧着是个老实人,没想到竟是个吃喝嫖赌欠债不还的!”

齐远和刘捕头对视一眼,问道:“听掌柜的意思,他在本地也干过旁的?”

“那可不?”掌柜的把两只手往袖子里一揣,下巴朝烟雨楼所在的方向努了努,“那江炳说自己一直在外游学,最初几日倒也安分,也频频外出与人做些文会之类。可也不知怎的,有一日突然就带着一身脂粉气回来,再往后,就开始见天的往烟雨楼扎,是文章也不读了,诗也不做了,整个人魔怔了似的。”

说到这里,掌柜的竟很有点义愤填膺的道:“我早就说过,这烟雨楼不是什么好地方,偏偏官府也不管,弄出来这许多乌烟瘴气!多少年轻人都毁在上头!我家那小子日后若敢踏进去一步,我保管打断他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