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县令小仵作(31)

这名女子,绝非善类。

“先生把那些书生都撵走了,莫非要逼嫣红亲自动手?”图擎问道。

廖无言点头道:“我本意如此。这个女子十分善于揣摩人心,若是果然叫她搭上其他人,到时候很容易撇得一干二净,倒叫咱们不好动手了。倒不如我激怒于她,叫她亲自下手,然后来个人赃并获。”

他都做到这一步了,若后面真的功亏一篑,只怕要呕死了。

“可是先生,这样不会太危险么?”晏骄担心的问。

她好歹也算刑侦部门出身,见惯了种种匪夷所思的阴暗和邪恶,凡事习惯从最坏的角度考虑。

类似这种风月场所总是藏污纳垢,多得是见不得人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廖先生这般光风霁月的文雅人,能不能行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约是最艰难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廖无言现在倒是很看得开。

见她一张脸担心的都皱巴了,廖无言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晏姑娘过虑了,我虽是个书生,却非手无缚鸡之力,又有林平和大人里应外合,必然无虞。”

他虽是文职,到底跟着庞牧出入沙场多年,多少次生死边缘徘徊。就算不能上战场,可真要论起警惕心、身手和自保能力,不知要高出寻常人多少倍。

见廖无言这样胸有成竹,晏骄略略放心。

见她还是难掩忐忑,一旁的庞牧也道:“廖先生与我情同手足,乃是过命的交情,便是我拼了这条性命,也必然保他安然无虞。”

图擎不是白跟着来的。

为防意外发生,他们一行人分三批先后入城,图擎后面更有副将带了百十人马,马喂饱、弓上弦、刀磨光,俱都伪装成押货的镖局队伍,此刻就驻扎在这条街斜对过的宅院内。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响箭为号,眨眼功夫便能将烟雨楼上下团团围住,保准一只耗子也逃不脱。

晏骄这才真的放了心。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就觉得吧,庞大人眼中似乎带着点儿……期盼和若有似无的失落?

她一时想不大明白,只是极其诚恳地说:

“廖先生要紧,但素闻大人凡事爱身先士卒,便是剿匪也是亲自带兵去的,烟雨楼在此地盘踞多年,必然恶奴成群、打手成患,又占据地利,大人也需保重自己才是。”

庞牧发誓,自己听到花开的声音。

“好。”

第25章

接下来两天内发生的事情完全验证了廖无言的猜测:

虽然头一日被骂的很惨, 但学子们绝不会轻易认输!

考虑到在烟雨楼对战稍显有辱斯文,传出为妓女争风吃醋的名声也不大好听, 他们还特意打听到了廖无言下榻的客栈, 亲自上门下战书。

然后就撞到枪口上了。

本来么, 一个素来耿直清白的人迫于无奈去青楼办事就叫人非常不愉快,廖先生这几日当真是有火没处发, 可巧这几个夯货撞上来,真是瞌睡遇枕头。

不能去烟雨楼的晏骄终于如愿以偿:

她亲眼看着廖无言自始至终都端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 两片好看的薄唇不断开合,喷出的却是堪比毒液的锋利言辞,直将那群上门挑衅的书生戳的千疮百孔,虐的体无完肤, 怎一个痛快了得。

一个个书生踌躇满志的上前迎战, 又一个个垂头丧气惨败而归,如潮水般来了一波又一波,但终究没能在沙滩上留下一点痕迹。

谈笑间, 樯橹灰飞烟灭不外如是。

在被骂了“不当人子”之后,那书生面无人色的晃了几晃,踉跄着扶住桌子, 捂着胸口好一阵大喘气,最后不甘心的指着廖无言, 哆哆嗦嗦的指责道:“你,你好生无礼!”

廖无言没什么耐性的拱拱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承让承认。”

那人一口气没上来,气的当场翻了白眼,还是几个同伴一拥而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扇风的扇风,又有人往他脸上喷了口凉水,这才悠悠转醒。

醒来后的书生坐在原地愣了片刻,稍后回神,突然便捂着脸嚎啕大哭,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外头忽然乱作一团,隐约听到人失声尖叫:“有人跳河啦!”

“在那里在那里,快捞上来!”

“抓住,抓住了啊!”

晏骄无限崇拜地朝廖无言一揖到地。

这是生生把人骂的跳了河啊!

廖无言冷笑出声,带着林平施施然往外走去,路过那刚被救起的落汤鸡身边时,对方的同伴不免又忿忿不平。

“都是读书人,你又何苦这般咄咄逼人!”

“王兄莫要多言,此等心胸狭隘之辈,我等不屑与之为伍!”

结果就听廖无言嗤笑道:“诸位虽然没有才华,幸而满腹草包,手握颠倒黑白乾坤之能,身兼指鹿为马之大才。又自视甚高,不知天高地厚,不晓云高河低,如此理直气壮,在下实在佩服佩服,着实力有不逮,在此痛快认输,故而诸位倒也不算一无是处,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他虽是笑着说,又言辞华丽,可谁能听不出这是辛辣的讽刺?

别说那个跳水的几乎又被气的昏死过去,就是周围几个完好无损的同伴,这会儿也快气炸了。

这还没完,又见廖无言将脸一拉,两只眼睛里几乎要沁出冰碴子,“贸然上门挑衅,是为无知;以多却不能胜少,是为无能;一败便不能承受,寻死都不得其法,当真是无知又无能!”

“似尔等庸碌之辈,无心无眼无知无能,还考的什么科举,做的什么文章,成的什么家国栋梁!”

“此等庸才,竟也敢做什么皇榜登科、御宴琼林的春秋大梦!说出去真是羞也羞死了!”

“依我看,也不必上京去了,便从此地打道回府,家去种地去吧!”

说罢,他也不管地上一群摇摇欲坠的书生们,径直带着林平往烟雨楼去了,背影真是说不出的俾睨天下。

晏骄还沉浸在震撼中久久不能回神,庞牧就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边,笑道:“这回看过瘾了吧?”

“过瘾了,”晏骄砸吧下嘴,眼神恍惚,带着无限回味的感慨道,“廖先生,真乃神人也!”

她现在是真的相信庞牧说的话了。

不,廖先生比他说的还厉害,区区五十个根本不够他干的!

这拉仇恨的本事绝了。

偏偏他骂完了别人,自己又去了烟雨楼,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嫣红不恨他恨谁?

外头已经乱成一锅粥,看热闹者不知凡几,可在听了廖无言一番批驳之后,还会主动替那些书生说话的,根本寥寥无几。

两人正趴在二楼围栏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奉命外出查探的刘本匆匆归来,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看见他们后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拔腿就往这边走。

这肯定是有情况了。

晏骄和庞牧对视一眼,不必多发一言,都很默契的迎了上去。

“大人,晏姑娘,”外头已经有些凉飕飕的,可刘本却跑的满身是汗,就连栓在外面的马儿也跟着喘粗气,显然急得狠了,“属下带人搜索附近一带,才刚接连发现了两具尸体。”

终于有物证了!

两人精神齐齐为之一振,一个跑回去背了勘察箱,一个折回去取了这两日整理出来的失踪人口簿子,留下图擎带人看家,协助廖无言,又喊上齐远,马不停蹄的跟着刘本去了。

就在去的路上,晏骄也没闲着,见缝插针的询问关于尸体的情况。

“前几日不是接连下雨么?好些地方都被泡软了,又刮风,吹倒了一棵树,带下来好大一片泥土,有兄弟眼尖,瞧见下头隐约有一片衣角,这才挖到了。”

“本以为就这个,谁知属下才刚骑上马,那头也有人在一块滚落的石头痕迹下发现了人手!”

“说是尸体,可与平日见的着实不同,说是风干也不像风干,又黄又白,油汪汪的,忒也恶心,头一个挖的兄弟吐惨了!”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的。

“大家伙不大精通这个,”骑在马背上的刘本抬高声音道,“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年头了,才刚发现时还吓一跳!咱们也看不出什么来,只知道应当是男尸,至于年纪身高的,还是要指望姑娘您了!”

他在这个行当做了不少年了,各色尸体也见过不少,可今儿见的这两具,还是叫他和一干兄弟们结结实实的“喝了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