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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233)

嫁入皇室的女子,本就以家世和德行为重,至于长得如何……左右诸位王妃们都是黄豆绿豆的差别,谁也别瞧不上谁。

想在权贵圈里吃得开,人总要有自己的特征和特长,一来容易被人记住,二来万一有点什么事儿,也好有的放矢。而庞牧母子打从很多年前就无师自通的坚持“耿直朴实”人设,如今见晏骄这样画风统一,不由十分欣慰。

“她就这个毛病,又口无遮拦的,您可千万别见怪。”岳夫人一脸无奈的道。

太后之前确实也曾听圣人和庞牧亲口说过,只是没想到这夸赞竟意外落到自己头上,只是啼笑皆非罢了。

说到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明知是奉承话,可谁不爱听呢?

不管是真和气,还是单纯看在庞牧从龙之功的面子上,太后确实对岳夫人和晏骄很好,又传了话说要留膳。

能在年底入宫,单独接受召见已是天大恩宠,如今又被留膳,想必京中又要刮起旋风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圣人果然与庞牧相携而来,先向太后请了安,又问了岳夫人近况,再看向晏骄时,表情便戏谑起来。

“今儿跪的响不响?”

晏骄:“……还行。”

圣人直把太后笑的满头雾水,待稍后听了原委之后,也非常没有同情心的捂嘴笑起来。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又有宫女来说皇后也赐了东西过来。

岳夫人便道:“该去谢恩的。”

太后想了下,“也好,等会儿回来咱们再说话。”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所处宫殿装潢华丽尊重不必多说,而她本人更在这一背景衬托下显得越发高不可攀。不知是不是错觉,晏骄总觉得皇后待她们远不似太后亲近。

笑也是笑的,招待也热情,但这份热情却给人一种流于表面的生硬感觉,叫人委实放松不下来。

岳夫人显然也不大愿意多待,略坐了坐,算是全了礼数就带着晏骄又回了太后那头。

晏骄头一回在宫里陪同最高领导人母子吃饭,本来挺惶恐的,结果庞牧就悄悄要她放开了吃。

晏骄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甚至就连太后也频频叫人给她布菜,又笑道:“听说你甚好美食,也尝尝宫里的合不合胃口,若觉得不错了,就多吃些。”

跪的响,胆大妄为,叛道离经,爱好美色,眼下又多了个爱吃,晏骄就觉得吧,貌似自己传进来的名声……都不咋地。

然后她就在维持基本仪态的范围内破罐子破摔了。

左右天下不缺礼仪典范,听说这两位大领导平时接见外臣就跟礼仪大赛看现场似的,她那临时抱了两个时辰的佛脚死都不可能拼过。与其画虎类犬,倒不如将人设坚持到底,没准儿还能剑走偏锋博个高分。

见她吃的香甜,也不像其他贵女们那般沾沾嘴皮子就说饱了,太后果然十分稀罕,觉得是不是今天的御厨发挥格外好些?不知不觉中竟也被带的多吃了大半碗饭,喜得一众伺候的人直念佛。

圣人感慨万千道:“能吃是福。”

晏骄忽然就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能跟庞牧成为知心好友了。

尼玛的能吃是福!听听,这是该对女子说的人话吗?

三个人天刚蒙蒙亮就进宫,一直到申时才带着大批赏赐出宫,岳夫人早已疲惫不堪,要直接回府休息。

庞牧见晏骄精神不错,想了下便问道:“还想出去玩吗?”

晏骄眼前一亮,“走啊。”

宫里虽好,到底太憋闷,难得头顶没有案子压着,自然该抓紧时间玩。

庞牧摇头失笑,“你这胆子还真是大得很了,我倒白担心了。”

晏骄抿嘴儿一笑,也不解释。

之所以胆子大,也是有缘故的。

她瞧着与别人一般恭敬无二,但内心深处还是有种众生平等的观念,根本做不到像封建社会老百姓那样对天家发自灵魂的敬畏,更别提什么“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原则。

本就不畏惧,而且对方也释放善意,她就更怕不起来了。

庞牧想了下,带晏骄去了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风雅地方:西楼。

去的路上,庞牧还说呢,“那西楼是个雅致的所在,原本是前朝皇孙所建,因实在精美非凡,便被完整保留了下来。听说这几天开赏梅宴,还有人唱曲儿,咱们也去松快松快。”

马车拐了几个弯儿,就已经能从车窗遥遥看到那鹤立鸡群的八层半高楼,但见飞檐斗拱都是言语难以形容之美丽,晏骄也不禁赞了一声。

“年前,我屡屡来此地办案竟从没留意过。”晏骄感慨道,忽又转头朝庞牧笑道,“想来那位皇孙也不是什么安分的?”

九乃天下至尊之数,他建个酒楼却又弄出了个八层半的,这不摆明了据九只有半步之遥吗?

庞牧笑着点头,“所以他后来就造反被叔叔砍了。”

然后……

晏骄确实有点想见见那位传说中敢上皇宫房顶揭瓦的三皇子,但苍天可鉴,她真没想到这么快!

看着不远处人堆儿中如众星拱月般被簇拥在正中的两人,晏骄自不必说,主动带她出来玩的庞牧却已经开始后悔了。

“那位三爷莫非是?”晏骄心中已有猜测,毕竟在这京都望燕台,并非谁都能被称呼一句“爷”的。

庞牧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晏骄又趁对方没发现飞快的打量几眼,不过片刻就觉得眼睛疼。

说实在的,换了她有这么个儿子,也得三天两头想来个女子单打。

堂堂一位皇子,想来也是名师教导出来的,可他竟然依旧拥有可怕的审美:灿金配浓紫,上面施以描金彩绘,富丽堂皇花团锦簇都不足以描述其万一。

如此荒唐的色彩搭配!

但最可怕的是,他竟还真就因为一张白净帅脸和谜一样的自信,踏马的就撑起来了。

晏骄用指头尖儿戳了戳庞牧的胳膊,低声问:“他一直都这么穿吗?”

庞牧艰难的点了头。

“三皇子旁边那位是?”晏骄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指着另外一人问道。

晏骄指的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年纪,戴木冠、着道袍,面容清隽,神情肆意,颇有魏晋名士风流。看他与三皇子相交莫逆的模样,身份应该也不一般。

庞牧痛苦的捏了捏眉心,深深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低声道:“那就是临清先生。”

晏骄:“……”

她再看看那位被笑的花枝乱颤的名妓们粉拳敲打的文人,突然觉得出自同门的自家义兄真的算歹竹出好笋!

可惜他们两个都非此道中人,不然,此刻早已认出临清先生周围簇拥的全都是这几年京城内外最负盛名的妓女们,素日都有着千金但求一见的美誉。而那周围的第二层人群,却显得十分忙碌:一边要奉承三皇子,一边又要夸赞临清先生的才华和出众气度,更要见缝插针的欣赏和赞叹妓女们的美貌……

“走走走,咱们改日再来。”见那头似乎还没注意到这边,庞牧如临大敌的护了晏骄要走。

其实单纯三皇子倒也罢了,可若是再加上一个肆意妄为的临清先生……

谁知他还没迈出腿去,那头似乎一直没往这边看的临清先生却朗声笑道:“既来了,怎不坐下吃杯水酒再走?”

庞牧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召唤。

随着临清先生一声,在场众人齐刷刷转过头来,而紧接着三皇子一句喜出望外的“定国公”,又叫这些人眼睛里幽幽冒了绿光。

来了,来了,他过来了,他带着死神审美冲过来了!

晏骄惊魂未定的看着调色盘一样的三皇子欢快的跑过来,顺手将象牙股的销金扇子插到后脖领子里。

嗯,这扇子好像很好看,等等,扇子?

她默默地转头看了眼外面寒风呼啸下裹得像熊一样的行人,再低头看看随从手中自己刚脱下来的大氅,决定不说话。

三皇子似乎对庞牧十分倾慕,一开口就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抱怨他为何总不回京,又问他为何不答应当自己的老师云云,庞牧想回答都插不上嘴。

晏骄下意识看向临清先生,意外发现对方竟然也在打量自己,本能的颔首示意。

谁知那人突然就笑了。

他的容貌并不算顶级,但气质实在独特,令人过目难忘,这一笑之下,便如夏日里下的一场薄荷味儿的雨,清新又透彻,半点看不出庞牧口中疯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