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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195)

说来,这孟二丫也是倒霉,她本是外县来亲戚家给孩子过满月的,谁成想回去的路上就遭飞来横祸。

孟二丫的家人见她久久未归,也是心急如焚,早在前几天就报了官,如今还没找着。只因那里距离峻宁府甚远,不在之前划到的协助调查范围内,一时竟未能联系起来。

这家人来认了尸,当场哭的不能自已,晏骄等人看的也是心酸。

这起连环案本身起因就是一个悲剧:

强行拼凑的夫妻勉强生下孩子过着畸形的生活,而在这种扭曲而压抑的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或许本就心性不佳,或许只是后天影响,十多年的岁月中非但没人拉她一把,反而恰恰正是本该最亲近最依赖的父母双亲一次又一次的将她蹂躏,终究眼睁睁看她堕入深渊……

而那名年幼的凶手在亲手摧毁了自己尚未来得及展开的人生的同时,也毫不留情的将两个原本和睦美满的家庭砸得粉碎!

待本案彻底结束时,走在街上的晏骄无意中瞧见街边店铺门板上插的菖蒲和艾叶,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端午节已悄然来临。

今儿已是五月初二,再过三天就是端午节了,铺天盖地的节日气氛冲淡了“橘红色连环袭击案”带来的沉闷和压抑,就连最不爱玩闹的董夫人也有意识的给大家分发起礼物,试图让大家开心一点。

晏骄跟庞牧收到的都是一个精致的五毒香囊,以及一条五彩斑斓的端午索。

晏骄倒还罢了,庞牧先就苦了脸,“嫂子,不是您手艺不好,只是我老大一个汉子,挂这么一条东西在腕子上,成个什么体统!”

董夫人用扇子掩面而笑,“这叫长命索,也叫辟兵索,配之兵鬼不侵、百病不惧。”

庞牧失笑:“那都是哄孩子的,我这都快成亲的人了!”

他好歹也是一地知府,日日要办公的,回头一抬袖子露出来这么一条小孩儿才戴的绳索链子,还有个什么威严可言?

“这不是还没成亲么?”正说着,廖无言扇着扇子从外头晃进来,闻言笑道,“没成亲的,便都还是孩子。你嫂子好容易亲自动一回手,且珍惜些吧。”

庞牧一张脸皱巴的像核桃。

晏骄也觉有趣,哈哈笑着强拉他过来,半哄半骗的给他戴上了。

见他还是笑不出来,便将自己的手腕与他的放到一起,笑道:“瞧瞧,多好,就咱俩是一对,旁人都没有。”

两只胳膊一粗一细,上头却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端午索,在日头下温温润润的透出丝线特有的光泽。彩绳下头坠着做成五毒模样的黄金锞子,摇摇摆摆憨态可掬,凭空多了些暖意。

庞牧砸吧下嘴儿,本能的屏蔽掉晏骄哄孩子似的口吻,竟还真的就越看越顺眼了。

“哈哈哈哈!”正美滋滋欣赏着呢,图磬和白宁相携而来,见庞牧老大一个人竟还戴了端午索,俱都大笑出声,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庞牧当即叉腰回道:“你们懂个球!”

后头齐远笑的打跌,“如今大人越发嘴硬了。”

他还没说完,却见董夫人竟又变戏法儿似的从丫头手里接过来一个巨大的荷包,抖开一看,竟是一大堆同样艳丽逼人的端午索,只是中间穿了粽子形状的金锞子,下头没带吊坠罢了。

粽子……还不如是五毒呢!

齐远的笑声戛然而止,心中突然涌起一点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见董夫人笑的温婉,朝他招招手,“你来。”

齐远疯狂摇头,战略性后退,“不不不,我不来。”

然而不等他跑,庞牧已经狞笑着扑上来,拧小鸡似的将他提溜到董夫人跟前,笑容“和善”,“没成亲的都是乖孩子,来,挂索!”

乖孩子齐远:“……”

被迫屈服的齐远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并且本着独痛苦不如众痛苦的精神,非常踊跃的协助庞牧、图磬等人将一干侍卫都抓了个干净,院子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哀鸿遍野……

晏骄与白宁笑成一团。

待闹过了,众人又说起端午宴席的事,晏骄便道:“难得最近几日没什么事情,不如我包几锅粽子吧。”

稍后赶来的白熙和许倩猛地高举手臂,如同两杆锐利的标枪,斩钉截铁的申请说:“晏姐姐,还要烤乳猪!”

两人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消耗大,偏好肉食,自从吃过一次烤乳猪之后便念念不忘,只是也知道麻烦,平时不好意思提。

白宁拍了弟弟一把,“你倒是挑嘴会吃,合着不用你做。”

白熙捂着脑袋道:“那我也不白吃啊,”又对晏骄道,“晏姐姐,你放心,但凡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许倩也跟着点头,“我也是我也是!”末了又突发奇想来了几句狗屁不通的诗,“桌上一头猪,天上两只鸟。要问哪里来,烈火炉中烤!”

白熙立刻给小伙伴鼓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赞叹道:“好诗啊,好诗!”

众人:“……”

这两个小的都是典型的偏科,本就不爱舞文弄墨的,书读了不少,各家典故、历史、兵法如数家珍,可于吟诗作赋一道实在没有几两天分。如今跟着巡街,更是撒欢,很有点后世瞎鸡儿乱来的放任自流派风格。

晏骄憋笑憋的肚子疼,忍俊不禁之余还有几分淡淡的羞耻,而白宁这个当姐姐的却已然承受不住,一张脸涨得通红,顺手抄起板凳好一通追杀:

“混账小子,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不会作诗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说出来有脸不成?

晏骄正看他们闹腾,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院门口站着满面踟躇的任泽。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就这么怔怔站在门外,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里头众人欢笑打闹。

日光穿过满墙刷拉拉作响的爬山虎,化作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光斑落在他身上,摇摇晃晃的。

他似乎也被院中气氛感染,唇角挂着一丝浅笑,可却始终不曾主动参与进来,这丝浅笑也无端变得辛酸。

晏骄定了定神,忽然扬起手来朝他笑,大声邀请道:“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大家都在商量端午宴呐,话说你爱吃什么馅儿的粽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下意识顺着她说话的方向看过去。

任泽浑身一僵,本能的往后缩了下,张了张嘴,只觉喉头发干,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本是不祥之人,如今能得片瓦栖身已是万幸,又哪里配……

然而不等他转身离去,却听石桌旁的廖无言平静道:“这般畏缩,成何体统?”

自从卫蓝中了状元留京之后,任泽就代替他留在廖无言身边,帮忙处理一些繁琐的公文。而廖无言虽欣赏他的才华,怜惜他的遭遇,却一直对他淡淡的,这是整个衙门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故而此时一开口,众人便又齐刷刷去看廖无言。

廖无言神色不变,扇扇子的动作却有一瞬间僵硬,不过马上又没事儿人似的哼了一声,“看什么?”

众人纷纷挪开视线,然后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起来:

先生不好意思了!

廖无言恼羞成怒的瞪着咬耳朵最欢的庞牧和晏骄,“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悄悄话,哪里是君子所为!”

庞牧非常坦荡的表示,全天下都知道我们要成亲了,亲密点也是难免的。

门口的任泽下意识将本就板正的长袍又整理了一回,这才缓步迈入,又朝大家行礼。

庞牧笑着叫他坐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任泽又看了廖无言一眼,见他似乎微微点了下头,这才带些欣喜的坐下,又有点羞赧的道:“本是无意路过……”

“卫大哥说你才学还要在他之上哩!”白熙突然把一张肉乎乎的脸凑过去,眼睛亮闪闪的问道,“任大哥,回头我作了诗,能劳烦你帮忙指点一回不?”

任泽被他吓了一跳,猛的往后仰了下,听了这话却有些无措了,“青空为人谦逊,白公子莫要听他乱讲,至于这个指点……”

“你可先别答应的太早,”就听晏骄忽然幽幽道,又学着刚才许倩的口吻念道,“桌上一头猪,天上两只鸟。要问哪里来,烈火炉中烤!”末了再学白熙的表情神态鼓掌,摇头晃脑拿腔捏调的赞道,“好诗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