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县令小仵作(190)

那家人见衙门里也有大夫,听说还是什么御医出身,就求着他又看了一回。

杜奎道:“我带人巡视过现场周围,没有什么特别清扫的痕迹,且击打手法拙劣,应是寻常人所为,一下轻一下重也是可能的。”

众人闻言点头,“确实。”

“凶器能定下来了吗?”晏骄问道。

“能,”杜奎道,“黄花案发时下雨,隔得又远,咱们的人过去后现场都被冲泡、踩坏了,基本上什么都没找到。倒是洪氏这个,才刚属下带人去看了,找到一块沾血的石头,伤口也对的上。”

说完,就把一块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石头呈上。那石头果然极其普通,只是在略尖一端沾了血迹,除此之外,看上去简直跟城外任何一块石头都没有分别。

“之前黄花的伤口也是石头打的?”晏骄追问。

杜奎下意识看向冯大夫,后者点头,“应该错不了。”

晏骄本能的皱眉。

就地取材,又不能验指纹,凶器这条线算是断了。

如今大家都用惯了晏骄提供的翻转大石板,现在开会也是在上面边写边讨论。

听着他们说话的当儿,晏骄将石板上两处案发地点所在地图简单拷贝下来,在小本本的新一页上写下一行字:

犯罪升级?还是巧合?

“方兴、杜奎,你们带人去查查这两人的社会和家庭关系,看有什么交集和仇怨没有,仔细些,别漏了。”跟晏骄混久了,庞牧不自觉也学了许多新词儿,因简单明了,大家接受的也很痛快。

九成以上的案子都是熟人作案,动机不外乎爱恨情仇,即便这两个案子看起来都像是单纯劫财,却也不能排除障眼法的可能。

而据家属交代,黄花和洪氏素未谋面,而且住的又远,若果然能找出交集,侦查的大方向就有了。

“别的地方还有类似的案件吗?”晏骄问道。

庞牧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已经叫人四处联络了,这几日应该就会有消息。”

若果然是同一人所为,或许并不只有这两起。将既有线索都综合起来过一遍,有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第109章

晏骄反复看着本子上写的几点线索, 觉得还是应该去现场看一看。

洪氏遇袭现场位于城外三十里,快马往返不到一个时辰就够了。而此时申时过半, 春日天黑的早, 庞牧到底不放心, 决定亲自陪她走一趟。

“让杜捕头陪我去就行了,”晏骄知道他最近在忙院试的事, 已是脚不沾地,“再说, 还有小六小八呢。”

“小心无大错,”庞牧不由分说的叫人去牵马,“这边有廖先生盯着呢,一会儿也就回来了。再说, 眼见这是一起连环案, 若不及时告破,必然人心惶惶,考生和考官们也不能安心应对了。”

他执意如此, 晏骄也不再坚持,一黑一白两匹马旋风似的直奔城外而去。

一路上晏骄都在暗暗观察:

这一带几乎全是荒野,路边甚至偶尔还会冒出几座坟头。几棵枯死的树上不知什么鸟儿顶着一身黑的不见光的羽毛, 眼珠乱转的嘎嘎叫着,风一吹, 四周一人高的野草刷拉拉响成一片,越发吓人了。

不知是不是洪氏遇袭的消息传开,他们到的时候, 那条本就偏僻的小路上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只剩下前不久衙役们用绳子绑着木棍圈出来的一块现场,孤零零的可怜。

晏骄翻身下马,举目四望,唯见一片草木凌乱,别说人烟了,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大出来。

“当时犯人应该就是藏在这里,”庞牧指着路边明显凹下去的一片草丛道,“待洪氏走近,突然跃出。”

晏骄点点头,“究竟是什么人会选择在这种地方伏击?”

若说图财,这个地段实在说不上好。

因为这条路早前是牧羊人常走踩出来的,后来不知哪年生过几场大的羊瘟,渐渐地就没人养羊,这条路也跟着差不多荒废了,只有路尽头的西山村离着近,不少胆子大的村民会图方便抄近道。

而西山村,跟富足扯不上一文钱的关系。

“两名受害者都说事先并无异常,待听到身后有动静,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打倒了,”晏骄抱着胳膊,围着现场踱步道,“应该是个身手很敏捷的人。”

遇袭后,黄花是被家人找到的,洪氏则是自己醒过来后蹒跚到家,然后先找村里郎中简单处理了,这才带到官府报案……两次案件都发生在天黑后,又是这样偏僻荒凉的路段,人本能的就会提高警惕,反应也会比平时更快。而那名犯人却依旧可以轻松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绝对不会是什么举止笨拙的。

可习武蔚然成风的峻宁府辖下,最不缺的就是身手敏捷。

庞牧点头表示赞同,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圈,代表府城和两个案发地的位置,“凶手可能就是附近村镇的人,因为案发时城门已然关闭,凶手即便逃窜也无法进城,这样频频彻夜未归,很容易露出马脚。而且这里距离府城太远,步行少说也要大半天,就为了抢那点碎银?太不合常理。若是村镇就不同了,一来便于藏匿……”

两名受害者都是普通农户,黄花被抢的财物加起来也不过五钱银子,洪氏更少,只有四钱,这样的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啊。

晏骄又在这里细细看了一回,终究没能得到新的线索,决定顺道去受害者家里看看伤口。

先是洪氏。

这是一户极其普通的人家,三代人住在一个屋檐下,院子里养了一条狗、几只鸡鸭,角落里还有一只猪,鸡鸣狗叫响成一片,充满最淳朴的生活气息。

临近傍晚,众人正忙着烧火做饭,见知府大人亲自前来,都吓得了不得,哆哆嗦嗦出来跪了一地。

晏骄说明来意后,洪氏的男人还有些紧张,“可您,您不是仵作吗?”

他婆娘可还活着哩!

到底是乡下,百姓们只是埋头务农,并不似大城百姓那样消息灵通。

这个老实男人的心思在面上显露无疑,晏骄啼笑皆非道:“陛下英明,如今我兼领刑部捕头一职,协从查办各地案件。”

听她解释后,众人不禁骇然,又稀里哗啦的跪了一回,“大人”“捕头”的乱喊一气。

刑部具体是干嘛的,这些老实巴交的百姓根本不清楚,但“陛下”二字还是听得懂的,顿时就觉得眼前这位姑娘周身都泛了金光。

此时天边已经烧起五彩斑斓的晚霞,光线昏暗,晏骄跟他们讨了油灯,举在洪氏后脑勺附近细细的看。

因为要处理伤口,所以后脑勺的大片头发都被剃掉了,露出来一道十分触目惊心的伤痕:石头砸的本不似利刃割裂那般整齐,相当一部分表皮直接就被砸烂了,现出下层泛白的皮层茬口,看着格外吓人。

之前看张仵作的验伤记录时就有“撕裂明显”的字样,但真实的撕裂情况还是超过了晏骄的想象。

被当做凶器的石块并没有特别突出的棱角,正常情况下,砸伤的伤口应大体为圆形,可洪氏后脑勺这处伤口却有明显向下向两边撕裂的痕迹。

“大人,”洪氏忽然怯怯的问,“这个也能看出线索来?”

晏骄将刚冒出来的一点想法收回去,点头安慰道:“能。我现在虽然不方便告诉你,但我们保证,一定会尽快将犯人捉拿归案,还你一个公道。”

洪氏感激的道谢,又眼带泪花的焦躁道:“可,可我好些事都记不起来了,是不是以后就是个废人了?几个孩子还这么小……”

“别急别急,”晏骄忙出言安抚道,“你到底是伤了头,得好好养着,过些日子没准儿就想起来了。再说了,总算人没有大碍,这才是顶顶要紧的大事。至于那些小事,即便想不起来也不打紧。”

洪氏的男人也笨嘴拙舌的劝了几句,“就是,你看,大人都这么说了,她可是见过圣人的!”

晏骄:“……”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姐姐,你是官儿么?”一个抱着爹爹大腿的小丫头忽然探出头来,红肿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能把打娘的坏蛋抓到吗?”

晏骄弯下腰去,轻轻摸了摸她的朝天辫,“一定会的。”

从洪氏这里离开后,晏骄明显亢奋起来,而等看完黄花的伤口后,这种情绪就到达巅峰,不待庞牧发问,她自己先就迫不及待的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