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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164)

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晏骄唏嘘一回,又去看他那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手,看着看着就莫名看出一种敬畏来,心道这哪儿是普通的手啊,这可是几根指头就能打死人的绝世兵器!

话说自己以前没得罪他吧?啊,对了,鸽子……

“六爷,”她搓着手干笑道,眉宇间隐约带了几分谄媚,“今儿带鸽子了吗?不知您的鸽子爱吃什么,回头我买点上好饲料,整天飞来飞去也怪累的,得补补。”

小六立刻满脸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面颊颤抖,近乎崩溃,“晏姑娘,我这鸽子真的不能吃!”

这他娘的简直太令人防不胜防了,感情到现在还没死心,是要打算养肥了再炖啊。

晏骄:“……不,你误会了。”

小六疯狂后退加摇头,“不不不,晏姑娘你不要掩饰了。”

我不傻好吗?小八,快拉兄弟一把,保护我方鸽子!

接收到求救信号的小八搔着额头上前,以一种试探的口吻商议道:“晏姑娘您瞧,小六这孩子吧,平时也没个别的爱好,就是养个鸽子,要不,您换个别的吃?”

晏骄:“……”

你们听我解释啊!

但小六显然并不打算听,甚至一路上都无比警惕,非要走在最后面,以至于晏骄总觉得背后有两道幽怨的视线。

小雷的住处很好找,一行人出了城,飞马奔驰约莫两刻钟就到了孙氏所说的清河镇,顺着找到一条小巷子。这巷子两侧高墙斑驳,铺地青砖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缝隙中长满青苔,有几处竟很顽强的生长出娇嫩的小野花,显然这片建筑有年岁了。

巷子狭长曲折,骑马不便,众人翻身下马,牵起缰绳慢慢往里走去。等到了一户门前挂着铜铃的,就是小雷家了。

小雷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汉子,爹娘去的早,家中只剩六十多岁的奶奶和三个妹子,听说他们是衙门的人还吃了一惊。

那老太太颤巍巍站起来,粗糙皴裂的双手哆哆嗦嗦行了个礼,沧桑的老脸上满是惶恐,“几位官爷,我这孙儿甚是老实本分,又孝顺的很”

晏骄最看不得老人家这样,忙上前搀扶,“您孙子没事,我们是来找他帮忙哩。”

老太太有些耳背,皱巴着脸听晏骄大声喊了两三遍才放下心来,又一个劲儿的拍打小雷,“好好好,孙儿啊,好生听官爷们的话,莫要胡闹。”

小雷先安抚了奶奶,叫几个妹子过来搀扶着,这才请了晏骄等人进去,又亲自端茶倒水。

他先将那几个粗瓷茶杯用滚水狠狠烫了几遍,这才倒入红褐色的粗茶,很不好意思的道:“没什么好招待的,几位官爷原谅则个。”

这家人就靠一个年轻后生讨生计,显然过得有些艰难,统共就那么大点儿的院子,唯有这一个正厅也小的很,一眼就看到头。

方兴看了晏骄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开口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黄海平的镖师?”

“自然认得,前几天才刚一道从外头回来呢。”小雷笑道,“我年纪小,无甚经验,家里担子又重,外头人都不爱带我,还是黄大哥不嫌弃,一路提携。”

说到这里,他好像才突然想起来眼前坐着的是官差,顿时不安起来,“官爷,这位姑娘,可是,可是黄大哥出什么事了吗?他这个人最是古道热肠,惯爱抱打不平,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的。”

晏骄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答反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雷道;“初三回来的,黄大哥到底怎么了?”

晏骄又问:“回来的路上他是不是受了伤?能跟我们说说详细经过吗?”

小雷越听越不对劲,干脆站起来,声音发颤,“他,他是不是出事了,啊?你们快跟我说啊!”

“他昨天死了。”方兴道。

小雷登时僵在原地,过了会儿才满面愕然的道:“死了?不可能,他,他怎么会死呢?我们前几天才见过的,说好了过完节再一起出去……”

可他也知道官差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胡话,渐渐地就说不下去,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他哭了半天才慢慢回转过来,断断续续将那日情形说了。

“初三那日,我们到了城外道上,因恰逢集市,车马行人甚多,前头也不知怎的突然惊了马。那马匹原是跟另一匹马一同拉车的,一匹惊了,另一匹也跟着乱跑,带着马车在道上横冲直撞。黄大哥见状便跳下马来去拉车,可两匹马带车,再加上车上的几个人,冲撞起来非同小可,不拼命哪里能行?”

“黄大哥被撞了好几下,手臂都拉伤了,这才勒住了。”

“稍后后面的马车和护卫赶上来我们才知道,前头车上坐着一名孕妇和一个五岁孩童,另有一个乳母和小丫头,原是出门上香的。”

“那男主人千恩万谢,直说自己是城西周家,要请黄大哥上门做客,又要重金酬谢,只是都被黄大哥婉拒。男主人又要带黄大哥去看大夫,可黄大哥急着家去,且一时也没觉得怎么样,便用自带的金疮药随意包扎……”

说到最后,小雷再次嚎啕大哭起来,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后悔不迭道:“我太蠢了,黄大哥也是个人啊,早知就该强拉他去看大夫!”

方兴立刻分出两个手下,去查看小雷口中那处地点,看能不能找到马车发狂的痕迹。

大好男儿哭嚎起来分外惹人心酸,晏骄低声宽慰道:“他伤得很重,即便当时看了大夫,也几乎不可救了。”

昨天晚上解剖完之后,她还特意去问过冯大夫,冯大夫听后直摇头,连叹天命不可违。

这样严重的内脏破裂,显然已经超出当下的医疗水平。

然而小雷听不进去,依旧一味自责,引得隔壁的老奶奶和妹妹们都忍不住担心而过来询问。

小雷从地上站起来,拉住奶奶哭诉道:“奶奶,那个常来看您的黄大哥死了,他为了救人死啦!”

奶奶一听,登时老泪纵横,拍着大腿哭道:“贼老天,却叫那好人不长命,为何不收了我老婆子去!”

一家人抱头痛哭,许久方才转还,老奶奶坚持要去瞧瞧黄家人,谁劝也不听。

方兴十分为难的看向晏骄。

晏骄想了一回,立刻安排道:“小八,你就近去借一辆车来,然后陪老人家和三个姑娘进城吊唁。我和小六、小雷先行一步,去找那周家。”

黄海平已死,被救的总该知道的。

众人分头行动,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周家。

城西有名有姓的周家只有那一家,早年贩卖粮食起家,名声不小,倒是好找。

小六上前叩门,说明来意,门房不敢怠慢,立刻进内回禀,不多时,当日那名男主人周彤便小跑着哭迎出来,拉着小雷反复确认,丝毫不敢相信恩人已逝。

“当日回来之后,我还特意与父母说了,家里众人都感激的了不得,直说要备重礼登门,奈何恩公未曾留下姓名,家中下人无用,至今还未打探出来。谁成想,谁成想,已是晚了一步!”

说到这里,周彤也不禁捶胸顿足,痛哭失声。

稍后众人进门,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听说后亦是泪洒当场,那被救的少夫人晚一步出来,乍听噩耗险些晕过去,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待慌乱过后,众人重新落座,晏骄叹道:“英雄已逝,可你们这般知恩图报,想必他泉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

见多了翻脸不认人的人间惨剧,如今再看这家人,悲痛之余到底也松了口气。

周家少奶奶闻言哭道:“当日若非恩公,我们娘儿仨只怕都快过头七了,哪里还能有今日?若再不知感恩,还算人么?”

她说完,那头老爷子老太太已经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叫人立刻去准备素服,这就要前往黄家吊唁。

晏骄忙顺势说出希望他们配合结案的请求,周家人都忙不迭应了。

方兴又请他们带着去查看了当日出事的车马。

因已过去几天,车马俱已擦洗过,但他心细如发,仍旧从马具缝隙内发现了一丝没有清洗干净的血痕,应该就是当日黄海平双手血流不止染上的。

还有最关键的:之前验尸的时候,晏骄曾在黄海平胸前发现了一处很奇怪的淤青,似乎隐约能看出点纹样,当时还想不出是什么,以为只是巧合。可现在看来,俨然就是那皮质马套子上镶嵌的刻着特殊纹样的铜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