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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等待(2)

作者: 凯歌鲁凯 阅读记录

响午时分,车开在陕西境内,窗外的绿色随之也淡了许多。快到西安站,列车广播播起了西安厚重的历史、风土人情、景观、美味,到西安的人听到像是闹干旱时河坝干涸后淤泥里的泥鳅、鱼得到了水,精神为之抖擞,纷纷站起来翘首眺望,一并热情地跟邻座讲叙起这座历史上的名城。

火车驶入站台,下车的乘客簇拥着挤出车门,上车的旅客又纷拥而上,刚腾出的一点空隙又被塞满。上车下车这段喧闹中,一个女生手臂不当心一捋,桌板上的包被甩到了窗外的铁轨上。离开车时间只剩几分钟,列车车门开在另一边,女生要捡包必须跑下车,从车头或车尾绕过去才能拿到包,时间明显不够。女生手足无措,慌的不知如何是好,眼眶都急得泛红了!

女生对面坐着个脸色绀青的藏族少年,二十出头的样子,他把窗户提到最高处,没等人反应过来,已纵身从窗户跳到了铁轨上,弯腰把包捡起递了上来。紧接着他立马攀着窗口地往上爬,这时列车将要开动的哨声响起,邻座的两个男乘客赶紧靠到窗边,拉着他往上拽,总算在列车启动的刹那,藏族少年从窗口跃回了车厢。就这样,列车载满人间的热忱与喧嚣发动了引擎,开离了西安,穿过无边的山峦,开向西安西边的西宁。

过了西安,窗外植被渐渐矮浅稀疏,替代了南方葱葱郁郁的田野。第一次来西北的人多少有悲凉之感,失意人心中的那份悲凉给荒凉衬托着,不免黯然神伤。

西北的天空澄净高远,蓝天下白云悠悠,强紫外线的阳光从窗户照到脸上有点灼人。几个小时后,列车员开始吆喝着盒饭,临近傍晚了,太阳开始缓缓落下去。夕阳残照下,荒山、戈壁像抹了层色彩,显得黄灿灿地,斜阳落下地平线之前回光返照地给大地留下它的余热。列车偶尔开过一片绿洲,远处地里的村民扛着锄头,往散落的村庄走着,收工了,一天的白昼也过去了。可是对车上查票的乘警,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查票了,都把票拿出来。”几个乘警大声嚷着。他们的声音好似泻药,每次响起,向厕所方向去的人就多。乘警逐个排查着。

“半价票拿出学生证来。”

听到此语,自胜心头一紧,新生哪来的学生证!乘警很快查到了他这。

“你的票了,拿出来。”

自胜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张褶皱的车票,速度之慢足让乘警起疑心。他拿着票向乘警摇着示意票在此,乘警一手接过票仔细核对:“半价票,学生证了?”

“我是新生,没有学生证。”

“录取通知书拿出来。”有希望逮人补票,乘警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自胜在郑州买了车票,回旅社怕通知书丢失,放在箱底下。现在要拿出来,非得折腾一翻不可。

“通知书放在箱子里”,他指着行李架,不紧不慢地说。

乘警听他口气,又打量一翻,看他的样子像是学生,刚开学确实很多新生没有学生证,再纠缠补票等着他拿录取通知书只是浪费时间,习惯了不劳而获的人劳而不获是划不来的。乘警们把票还回来,继续向车尾搜他们希翼中的漏网者。

自胜刚满十八岁,这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出门时妈妈叮嘱他在车站、车上不要与人交谈,外面骗子多,凡事小心……他这次倒把妈妈的话牢记在心,十八年来从没有这么听过娘的话。一路上不与人攀谈,邻座的人问他话他总以“嗯、哦”回应。在郑州下车出站检票时,检票员见是半价票也要他拿出录取通知书,检票阿姨看了半天倨傲地跟他说了句:“谁叫你到我们郑州来转车的!”自胜以为这是例行的问话,点头哈腰说:“你说的对,郑州是你的,我不该在你的郑州转车,对不起!”

刚刚对面大叔递过来零食,他也概然拒绝,报纸上关于车上下迷药扒窃财物的新闻太多,他在惶恐中小心谨慎着。

列车员查完票,人声的喧扰渐渐消弭下来,斜阳没入了地平线,黑夜开始笼罩了大地,远处可见闪烁的几家灯火,月朗星繁,有家乡难见的明净。

自胜强打着精神,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着,看好行李,但困意是附了体驱散不去,不一会儿就扒桌上睡去了。只是这觉睡得并不踏实,像钓鱼的浮标上上下下,刚按下去又浮起来,夜里惊醒了好几回。一会儿怕行李被人带下车,一会儿又醒来摸摸裤袋看钱包在不在。子夜时分又给凉意袭了醒来,西北的气温跟西北人的热情差距甚远,这一醒后,他再也没睡着,凉意清醒了他,行李架上拿行李取衣服会吵醒周围的人,何况桌椅下面、过道上都躺满了人,起身的空间也没有,他只好忍耐着,两手捂在胸前抵御西北的寒意,好不容易捱到天明拿了件外套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