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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采访某上市游戏公司CEO(2)

Y先生猜到了:“你是不是好奇,既然游戏已经下架了,服务器为什么还在运行?”

我忙点头:“是的是的。”

“我们聊这个话题没关系吗?”他绅士地比了下我面前的本子,“似乎跟你原本的计划格格不入。”

我麻利地将采访清单收走:“完全没问题,我对这个话题更有兴趣,如果Y总愿意讲述,我将有幸聆听。”

Y先生听从了我的建议,抬手饮了一口咖啡,渐渐陷入回忆……

(以下是Y先生第一视角的采访实录)

大约十年前,我以毕业生的身份,应聘进一个不出名的小游戏公司实习。工作不到半年,公司就倒闭了,我跟其余二十多个同事一起失了业。

当时大家都准备找新工作,可是工作不是很好找,这时之前带我的项目负责人提议,既然公司办公室还在租期内,一些老旧机器前老板也不要了,我们不如先接一些小黑外包做着,赚口泡面钱,这期间谁找到新工作谁走人,两不耽误。大家一商量,也都同意了。

然后我们就在网络上接一些散活,都是外包了再外包,到我们手上不知道转了几道包的那种,也没什么技术难度,就是钱少事儿多。甲方结款的时候,自己扣了税把钱打到负责人私人账户上,他再提现分给我们。这期间陆陆续续走了十个人左右吧,我也没停过投简历,但都石沉大海。

后来负责人从不知道什么路子搞来个空壳,接到了一个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最大的一个手游外包,就是《A》,甲方还很大方地支付了一笔预付款。说是开发新游戏,其实内核是甲方给的,我们无非就是换个皮,再随便编个世界观套上。

由于负责人主要精力都在业务上,这个项目又不需要太多策划,这个任务就被交到了几乎没有任何经验的我手上。

对同事来说,这活是个相对轻松,又有钱赚的美差,但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因为我是个资深游戏迷,从小到大玩过的游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么简单粗暴的游戏,从头到尾就是打怪、升级、爆装备,无限循环。

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了了,跟同事说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屎。同事说,玩家花钱要玩屎,甲方爸爸出钱要你做屎,你做不做?

无奈,我只能妥协,但我还不想妥协得那么彻底,我还有一丁点最初从事游戏行业的小梦想,我把它变成今天一个小设计,明天一个小创意,不着痕迹地加进工作企划里,为此最初程序们没少跟我吵,认为我加重了他们的工作负担。

转机是有一次负责人阶段性验收,发现里面一两个功能很有趣,却又不是甲方要求的,他很好奇,就问了我。

得知实情后,他建议其他人也都尝试一下,要知道,当时除了测试员,没人愿意玩那个游戏,程序美术都是例行完成任务而已。大家半信半疑地体验了后,也承认改过之后的游戏有变得稍微好玩一点点了。

这次事件给了我很大鼓励,更重要的是,有几个同事愿意配合我了,他们甚至还会主动跟我讨论要怎么改进才会更好玩,我们头脑风暴出了好多有趣的点子,都是那个年代其他游戏所没有的。然而碍于时间成本,我们只能捡其中最简单的一些完成,很多优秀的创意,只能白白搁置。直到《A》第一个成熟版本制作完成后,我可以很自信地说,它就是屎,也是一坨镶了钻的屎。

可惜,没能高兴几天,负责人传来噩耗,这个甲方也倒闭了。负责人跑了几十趟,几乎住在人家公司门口了,最后也只要回来尾款的三分之一。

那段时间大家都很消极,觉得我们身上有倒闭DEBUFF,本来已经停止一段时间了,事情发生后各自又开始投简历、找工作。

负责人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喝酒,说自己很对不起我们,他把他个人这段时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补贴尾款,大家平分,就地解散。那天晚上每个人喝得都有点上头,其中一个程序就说了,Y,也就是我,是真的有花心思把这个游戏做好,不能被人玩到实在太可惜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都忘记了,他是因为想做出心底认定牛逼的游戏才去学的计算机。

他的话引来很多同事附和,我当场就借着酒劲提议,我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分行李,我们一无所有,除了那一点钱,就只有《A》这个游戏了。我们应该用这些钱,把《A》推上线,让那些热爱吃屎的玩家知道,游戏还能这么玩。

我做梦都没想到那场酒后的胡话在酒醒后成了真,我们没分钱也没解散,取而代之的是搬进了更拥挤的办公室,省吃俭用办了执照,租了服务器,交了平台手续费,申请了游戏批号……一直到游戏上线那一天,我都觉得很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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