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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在上(193)

不离在祭天之前要斋戒三天,保持身心干净,皇帝派来的几位侍女也是在国师身边俯视的童女,一个个无情无欲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三天等待就像是那戏文开始前先敲起的锣鼓,铿锵铿锵的,后面是帝王将相还是小桥流水就看幕布掀起后入场的那些人了。

不离安坐在禁室内,耐心等待。

沐浴斋戒第一天,皇帝派人送来一本账本,上面有细细记录金家这几日的采买情况,多半是药,还有一处是专门去皇城各地采买糕点,多时也是一天一人的分量,少时两日采买一次。

皇帝不会亲口告诉不离她牵挂的人到底是生是死,但是他用这种方式在告诉她,那个人还活着。

知道她平安无事,不离放下了心中的巨石。

第二天,宫中侍女送来祭天那日要穿的衣服,洁白的衣裳上有巧手绣出的纹路,吉兽祥花,一团团绕着衣服的边襟,里面是红色的衬衣,大红颜色耀眼如火,外面的白色套住了里头的火焰,露出的袖口像天边的晚霞。

那是为不离量身定做的衣服,侍女服侍她穿上,长长的衣摆拖了好远,侍女跪在地上将衣摆展开,仿佛是身处在洁白的云端,脚是落不到地面上的。

侍女调整着不离的衣裙,仰头乍见她的脸,绝世容颜被白衣红锦衬得冷艳绝伦,不禁痴了。

不离略低头,见脚前裙摆层层叠叠荡开,自己像凭空开在地上的花,多么不自然的摸样。

“你在看什么?”不离问那侍女。

侍女红了脸,慌张的把脸低下去,说:“没,奴婢没在看什么。”

涟漪见她小心翼翼,生怕被抓到把柄,就没有再为难她,待衣服一层层套上身,转了一圈,看是否合身。

“现在可以脱掉么?”不离问侍女,侍女点头,说:“可以了。”

不离解开缠在细腰上的腰带,上面缀着龙形玉佩,重量颇为压手,侍女将她衣服一件件接过来,小心翼翼叠好,手在上面流连着,不禁说出心中所想:“这衣服真美,如果是我穿上了就不会脱下来。”她惊觉自己多嘴,忙去看那人,不离只是解下里面的衣服浑然不觉她说了什么。

年轻的侍女把折叠好的盛装叠放整齐放在桌上,低头离开。

不离的手放在衣服上面,指端抚摸着衣襟边缘的花纹,心也成了上面弯弯曲曲的纹路,缠在枝枝叶叶中出不来了。

一夜过去,方是黎明未消时候,天边只是泛着一层薄薄的白光,微微在眼中投下一点光亮,大红色的宫灯是不许点的,只能点着用竹子为骨宣纸糊上的灯笼,硕大的宫殿里亮起了无数盏这样的小灯笼,光芒虽然微弱,也把这里照成了白天一样亮堂。

忙碌的宫女与太监脚步匆忙,几乎是脚底不沾地,在尘埃上飞奔,来来回回的忙碌,上头的人说的话被一段段传下去,再来回跑着把话传开。

大殿前的广场上已经做好了准备。

晨曦一点点的从云端破开,照向大地,站立倏然不动的人像树立在地上的木头,被晨光镀上了一层银白的边缘,他们面无表情的站着,衣摆被露水打湿而显得沉重起来,发端有凝结起来的水滴,但是他们还是保持着沉默。

直到金色的阳光乍现,仿佛一把把金剑,破开重重云层,直射向大地。

宽阔的广场中央出现了光的痕迹,一直木然不动像石头一样不动的人开始移动,他们捧着金银珠宝,牛羊牺牲,排成长龙,长龙在晨光中慢慢挪动,朝着皇城最中央的天坛前进。

天坛是历届帝皇受封的地方,也是祭祀祖先和向上天祈祷的圣地,一般时候,这里重兵包围,外人不得入内,宽敞的祭坛沉浸在庄严中,唯有停留在场中的鹰知道这里所默默传达的声音。

而今天天坛的大门被打开,庄严肃穆的沉默被打破,高高飘扬在空中的旗子被风吹得唰唰的响,这群人脚步整齐,表情严肃,在地上站定便不再动弹。

容纳了数不清的人,这里还是一样的安静,静的好似站在这里的人都是木偶,不需要呼吸。

他们把目光投向中间破开人群所空出的路,耐心等待着有人从这条路上走来。

鼓乐先起,穿着白衣盛装的乐师奏响祭祀用的礼乐。

童男童女各一百,连贯而入,而后才是穿着黄袍的天子,徒步走到天坛。

他的脚印所踩过的地方,人如波浪,连绵着跪下,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子,拖着长长的衣裙,艳色无边,却没有人敢仰起头去看她。

她在皇帝身后走着,隔着略是几步路的距离,皇帝消瘦的身体藏在黄袍中,形象端的就高大起来,身份给他久病缠身的身子骨注入了力量,而权势使他变成人间最威严的男人。每一个动静都关乎着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