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女孩不哭(1)

女孩不哭 / 作者:彼岸萧声莫

【未知】

我叫杜拉拉,长在江南的小村里,却连一点江南的气息也没有沾到,那一处的烟雨如画没有滋润我,我想我是被这里的水土遗弃的。

我真的每时每刻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阿妈说的那样【我们这里叫妈妈叫阿妈,土话的时候语调是先扬后平的,听起来很舒服】,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否则,为什么我的存在是债,前世欠下的债,今生来偿还的债。

讨债鬼!阿妈骂的时候尖着嗓子,在那种语调里,就好像我们真的有仇,不共戴天的,所以她在诅咒我,带着恶毒的想法。

我真的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掩住堵着,就永远听不见那些让我心里不舒服的话。我想大声的反驳我不是,也是谁会听。他们只知道我的存在拖累了这个家,一个没有用的女儿,不能开枝散叶,不能传宗接代。让阿妈阿爹在村里没有地位。

我低头,屈服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生,带着一身的女儿身。所以我注定是来还债的,却欠下了更加多的债。

这里的村庄安静的,人口不多,都姓杜,还自以为是的在自己的族谱上细细的描写自己和那位大诗人的关系,说自己是他的第几任后代。

因为离宁波远,村里的经济不发达,平静的过着千年来不变的生活。

河网交错,那时还是干净的,河底绿色柔软的水草随着水波慢慢的晃动自己的身体,河底依稀可见那些圆滑的石子,年年不停的水按着自己的步伐流过,践踏着那曾经尖锐的骄傲,逼它屈服,随之磨去棱角,慢慢的世故。

我也会是这样。当我洗着衣服的时候,看见水下的鹅卵石,心里想着这个念头。水里倒映着自己的脸,难看的脸,小小的,却肥嘟嘟的。当旁边家的阿大第一次指着我的脸说我是肥猪的时候,我狠狠的扑上去,揪着他的耳朵,硬是逼他求饶。等所有的人开始说的时候,我安静了,乖乖的低着头,让她们言语化做的石子击打着我年幼却倔强的心。我恨这张脸,丑陋,而且将伴我的一身,让那些和猪和肥有关的名词落到我身上了。这也是债,我一生的债。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上只剩水流淌过的感觉。刚刚浸在水里的衣服被流水带走,慢慢的漂开,远看如同一朵盛开在水面上的花。

我跳下水去,紧张的跑去捡来,就算弄了一身湿也无所谓。

等回家的时候,刚进门,就听见里面的喧哗和香烟的刺鼻的味道,每天都会这样,我只是皱着眉,抱着衣服走过那桌麻将桌。

阿妈的手气今天很差,脸色不是很好,看到我进来的时候尖着嗓子喊,吊死鬼,去哪里鬼混了,一天到晚到外面去,要死了是不是?

我说,我去洗衣服了。

阿妈看都没看那些衣服,继续扯着嗓子在那群三姑六婆里讲,生个女儿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人家的。泼出去的水,留都留不住。真是来讨债的,养那么多年,我死了谁来给我送丧?侬告是否?

其余的姑婆也应和着,口水飞溅,倒是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女儿。只是等到长大的时候,忘记了那些自己恨的苦,反而加在别人身上,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报自己那时的仇。

我将衣服晒上竹竿,衣服的水慢慢的滴着,掉到地上,溅出声音,我的委屈的眼泪滑落,落地无声。

我想,为什么我是女儿身,如果我是男孩,阿妈就不会再叫我讨债的阿爸也不会总是沉默。我会被宠坏,就像隔壁的阿大,宠的无法无天。

那时的男孩最喜欢的是搞恶作剧,拿虫子吓人,偷偷的在经过的路边放鞭炮,看见别人狼狈的样子高兴的拍手叫好。可是,因为他们还是孩子,总是会被原谅。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个。童年,未知的懵懂的时候,我的记忆里没有可爱的洋娃娃,没有那些漂亮的干净的手绢,我的游乐场是村里电影院前的大广场,我的玩伴是那些脏兮兮的男孩。

那个时候,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小女孩,她就是我的洋娃娃。小依的爹地妈咪是在城里工作的有钱人,所以小依有很多的衣服,漂亮的就像是公主一样,每天见她的时候都会被她的那个长满皱纹的嬷嬷打扮的像是小人书上的小公主,鲜艳的头绳扎着对称的麻花辫,跑动的时候晃晃的,头上的粉色头花就像是展翅的蝴蝶。

她是有钱了,和我们这些野孩子不一样的有钱人。我不知道有钱的概念时候什么,就只知道,好讨厌好讨厌她。讨厌她漂亮的每天梳的很整齐的头发,讨厌她身上那些美丽的五颜六色的衣服,讨厌那些花花绿绿见也没有见过的彩纸,更加讨厌她每次就像跟屁虫一样的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