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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322)+番外

李副将道:“太尉的中军已经在后面排布阵形了,不知大宁郡王还要往哪里去。”

高庭晖急道:“后面的停了,他前头的还往前走,咱们中间可怎么办?快派人去通知郡王,就说太尉有令,命全军依险布阵,勿入平原。”

李副将应声“是”,亲自骑马前去追赶仆固怀恩。过了一刻钟回还,脸色有些难看,硬声硬气地回禀道:“郡王说了,骑兵在险峻之处不利施展,他要到前方平原上布阵。”

高庭晖看他模样,就知道肯定在仆固怀恩那里受了气,也有些不忿:“太尉的军令他也敢不从?中军后军都在山中,就他跑平地上去,还分两拨和史思明打不成?不行,我得去禀报太尉。”

李副将愤愤道:“他有什么不敢,陛下都听他的不听太尉的。打不过史思明最好,输了撤太尉的元帅之职,不正好让他上吗?”

高庭晖小声斥道:“别胡说。”

李副将道:“他都敢和元帅对着干,咱说说还不行?咱们虽然是从史思明那边过来的,但就冲太尉和史思明对战那么多次无一败绩,咱就服他!他仆固怀恩有这样的能耐吗?没有就安分点,乖乖听太尉的指挥!”

高庭晖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定下阵形迎战要紧。”命李副将传令军士先停下原地待命,自己飞骑前往中军阵地向李光弼禀报。

李光弼听说仆固怀恩竟然临阵不听他号令擅自改移阵形,面色顿时一沉,但看在仆固怀恩面上没有发作,只说:“史思明长于野战,不可小觑。依险而陈,进可攻,退可守;若陈于平原,交战不利,思明必欲置我军于死地。”急命传令兵随高庭晖赶往前军,将所言告知仆固怀恩,让他退回险峻山地重新布阵。

高庭晖一听说要他去传令,顿时觉得十分头大,但临战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仆固怀恩。途中先遇到前军后路的李日越,向他说了太尉的命令,李日越便依命从平原退后到山地布阵。

仆固怀恩却不这么好说话,尤其见传令的是高庭晖,更没有好脸色:“还没开战就想着撤退防守,岂有胜望?”坚持不肯在山地布阵,还命人把李日越叫回来。

高庭晖知道自己说不动他,只好又回头去找李光弼。李副将愤愤道:“马上就要开打了,元帅的命令还不听,把咱们当皮鞠似的踢来踢去,这算个什么事儿啊?都这会儿了阵形还没布好,万一史思明打过来可如何应对?”

话音刚落,就觉脚下地面一震,冲天喧闹声从南方传来。高庭晖一跺脚:“不好!真叫你个乌鸦嘴给说中了!”也顾不上去禀报李光弼了,急忙翻身上马赶回自己阵营,草草布开阵势,前方仆固怀恩、李日越的部队已经被史思明打得败退下来。果如李光弼所说,平原之上一旦兵败,无险可守,便如堤溃山倒一发不可收拾。

高庭晖陈兵于山谷险处,眼看前方仆固怀恩不敌败退,史思明来势汹汹,正准备出军迎战,晴天白日的突然天色就暗了下来,狂风骤起,铅云集聚,转眼便暗如黑夜。

李副将冷不防被狂风灌了一嘴沙子,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真邪了门了,怎么又跟去年似的,一打起来就要刮风下雨!”

一名士兵埋伏在他身侧,指着前方天空颤声道:“将、将军,那是什么!紫红的……”

李副将抬头看了一眼:“还能是什么,不是乌云就是风吹沙子,哪来红红紫紫……”说了一半,果然见一团紫红色的浓云从沙尘中现出,越压越低,如一只巨翅的鹏鸟俯冲而下。李副将藏身在山石后,眼见那紫色浓云从阵前溃退的散卒头顶上方一掠而过,步卒安然无事,马匹却惊得咴咴直叫,几名骑兵纷纷瘫软坠地,再不动弹,显是丢了性命。而那团紫云外廓骤涨,顷刻便增大了数倍。

李副将惊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那团紫云去而复返,又在阵前接连转了好几次,溃退的士兵几乎无一幸免,而云团已扩至数十丈见圆。紫云扫清了平地散卒,复向山上袭来。旁边士兵喊道:“将军快趴下!”拉着他一齐卧倒,只觉那团云就从耳边擦过,有号哭有狞笑,有怒吼有低泣,像许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处。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满地不见半点血迹,却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正如那日他追赶仆固怀恩手下到树林中所见的情景。那紫红的云团已经大如一座山丘,各种凄厉的声音在其中回荡,恍然如身处炼狱。他看着那团云在山腰处回旋调转,贴着地面席卷而来,握戟的手却如灌了铅一般提不起来。

紫云到了他跟前,他已经可以听到那些凄厉混合的叫喊,清楚地看见云团的边缘如同一个个水泡,无数张扭曲模糊的脸映在那些水泡上,在桎梏牢笼中挣扎嘶喊,不得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