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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234)+番外

“明日?”她抬起头来,“相爷有什么打算?”

他笑了笑:“明日是我四十周岁的生辰,打算好好过一过。”

“相爷!”

“我说真的。玉儿,你准备怎么替我庆生?”

她无奈地瞪着他。

“你只要一直陪着我就好。”他止住笑,“玉儿,其实我本来不应该叫杨昭的。”

菡玉道:“我知道,你并非贵妃亲兄,本不姓杨。”杨昭之母是改嫁到的杨家,他那时尚年幼,便改了杨姓。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本不应叫这日召昭。”他慢慢地回忆起来,“娘亲要生我的时候,正逢旭日东升,父亲便说,这孩子生在朝阳初升之时,就取名叫‘朝’好了。谁知生了一半,竟半途难产,又折腾了娘亲半日,一直到正午才出生,日正天中,一分不差。于是就将‘朝’改成了如今这个‘昭’。”

她笑道:“原来你从出生开始便不安分。”

“玉儿,如果你是我爹娘,你会替我起哪个名字?朝阳之朝,还是昭明之昭?”

她倚着他的肩:“叫什么都好,只要是你。”

他又问:“那将来咱们的孩子,你想叫他什么名?”

她略有些黯然:“我这身子不能孕育,还得过六年……况且生男生女还不一定,现在哪能定叫什么名字。”

“生男生女倒是好办。”他转身从树下扯了一根草茎,“这个叫‘女儿草’,可以测算将来生男还是生女。”

菡玉接过来一看,那只不过是最寻常的野草抽的薹,断面呈方形,随处可见。“这种草我见多了,却不知道它叫女儿草。它怎么能测算儿孙是男是女?”

“这样,”他把顶上花叶摘去,只留中间一段,“你我各执一端,将它撕开,如果撕到中间是连着的,将来就会生个男孩儿;如果中间断开了,那就是个女孩儿。”

菡玉失笑道:“两个人随便一撕,要撕到正好一样才能不连,要测出生女岂不是比生男难得多。这定是乡民都想生男孩儿,才故意弄出这不对等的卜算之法,讨个吉利。”

他那边已经撕了一半,见她不动,催促道:“就玩一下又何妨!”

菡玉便随手一撕,竟然正好与他相合,草茎分作两爿。她一手举一半,笑道:“看来咱们会有一个女儿。”

他也笑道:“女儿好啊,像你。”

菡玉道:“难道生个男孩儿像相爷不好么?”

他谑道:“要真生个儿子性情像我,你还不一早就打断他的狗腿,省得他去为害世间。”

菡玉笑容隐去,低下头不说话。他便避开不谈,搂住她肩道:“好了,不说了,早些睡罢。你要是睡不着,我吹支曲子给你听。”

菡玉问:“相爷带着笛子?”

“一直带着。”他从怀中掏出那支碧玉短笛来,轻轻摩挲背面那道裂纹,“这笛子也算咱俩缘分的见证,可惜另一支没了。”

菡玉道:“本来就是一支,也算一段巧遇。”略有些惋惜。

“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他将笛子递过来,“就当是信物。不过你看着它的时候,心里可不许想着别人。”

菡玉低声道:“玉儿心里……早就容不下别人了。”伸手去接,他却攥着不放手。她抬起头道:“相爷不是说要给我?”

“好,给你,”他的笑容清浅,眼中分明有情意闪动,“一辈子,都给你。”

她脸上微热,却不觉得害羞,好似那热是从心里泛出来。轻轻倚进他怀中,只柔声道:“说好了,不许反悔。”

“好。”他端起笛子到唇边,缓缓吹出那支小调。耳熟能详的旋律,低沉喑哑的笛音,心中却没有再想起别的来,只有身边的这个人,只有他。

四〇•玉碎

早上醒来时菡玉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上,脑子昏昏沉沉,两条胳膊酸软不适。身边只有一个侍女,见她醒来,忙过来搀扶:“少尹醒啦。”

菡玉捧着脑袋问:“这是在哪里?相爷呢?”

侍女道:“相爷骑了马在前头领路。早上出发时少尹还没有醒,相爷便吩咐让少尹在车上歇息。”

她想问侍女自己是怎么到马车上来的,想想也是多此一问,徒惹尴尬。她揉了揉胳膊,两只手臂都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想来是这个时节的藕还太嫩,承担不了负荷。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道路两侧都是葱茏树木,林间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一丈之外就看不清了,实不像六月里该有的天气。她又问:“我们现在朝哪个方向走?”

侍女回道:“朝南,听说就快要过黄河了。”

她心下略定。太阳穴上一根青筋突突的跳,像有一根针推进去又拔出来,连带整个脑袋都跟着隐隐作痛,忍不住捶了额头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