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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姑(74)+番外

皇帝也龙颜欣悦:“御妹,往后朕便是你的兄长,家事私事你需都报与朕知,与你长兄无二,知不知道?”

杨末捧着玉册颔首道:“是。”

皇帝大笑,捋须道:“朕兄弟姐妹缘薄,先帝只为朕留下三姐一弟,如今已届不惑之年,又多了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妹妹,也算全了朕平生一大憾事!”

众臣纷纷向皇帝道贺。

贺毕,皇帝话锋一转:“御妹二八芳龄还未定下终身大事,家中严君不在,朕这个兄长就要替你做主了。”说着含笑看向宇文徕,“当此两国修好约和之际,朕与太子……”

“陛下。”杨末突然开口打断他。金殿上打断皇帝说话,实在是无礼之至的僭越行为,引得殿中众人全都向她看来。

“陛下,”她俯首拜倒,“妾父兄新丧,重孝在身,不能成婚。”

谁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还能出纰漏,她竟敢当着群臣的面公然反抗皇帝的旨意,原本欢闹的紫宸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皇帝也面露不悦:“御妹,难道你要抗旨?”

杨末再拜道:“臣妾不敢,但服丧期间嫁娶有违孝道,妾亦不敢为。”

皇帝道:“御妹一片孝心天地可表,但万事皆有权宜之道,民间亦有荒亲之礼,丧期婚娶并非不可转圜。”

杨末道:“荒亲陋习有悖人伦,惜小才而忘大义,诗礼之家不应为之。而且荒亲需七日内乘凶结亲,家父已仙去近百日,入土为安也有一月,荒亲之礼亦不适用。”

皇帝不耐道:“孝之小义在事亲,大义在事君,你只顾事亲而不顾事君,连朕的旨意都要违抗,罔顾国家社稷,辱没你家门忠烈之风,这才是大不孝。”

杨末回答:“陛下是君,妾是臣,家父一生以忠字为先,女儿绝不敢辱没他的身后英明。如果陛下一定要我悖逆孝道丧期婚嫁,臣妾只能以服丧之身领旨。”

她跪拜于地,放下手中玉册,将头上九翟冠取下,脱去大衫霞帔,里面穿的竟是斩衰麻衣,一头青丝也未加挽束,披散于肩。

身披斩衰登金銮殿者,她大概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旁边的吴尚仪大惊,连忙也跟着跪下请罪。明明沐浴更衣都在旁侍候,她是什么时候在礼服下藏了斩衰?穿这样的重孝上金殿,实在是胆大妄为之极,惹怒陛下如何是好?何况旁边还有个等着结姻的魏国太子,如此触他的霉头,鲜卑人发起怒来,陛下也回圜不住。

皇帝果然龙颜大怒:“杨颖坤!你、你好大的胆子!来人!”

禁卫应声而入。旁边宇文徕却站起来制止道:“陛下且慢。”

皇帝道:“贤弟你看,此女嚣张乖戾,非母仪天下正位中宫之良选,难承贤弟厚爱,还是让愚兄为贤弟另觅良配吧。”

宇文徕笑道:“孝为百善之先,公主事亲至孝,可见心地纯善,不枉孤对其心折。公主言之有理,丧期成婚有违孝道,孤愿静候公主服丧期满再行婚仪,以全公主尽孝之心。”

皇帝迟疑道:“守孝需三年,届时贤弟年齿已长,岂不白白耽误?”

“守孝三年,实则二十七个月,现已过三月,只剩两年。小弟年已廿六,要说耽误早耽误了,也不差这两年三年。我早就说过,这或许就是我和公主天定的缘分,故意让我空守了这些年,要我等着公主。”宇文徕转向杨末,略向前倾身,声音放低,“我等得起。”

杨末冷冷地瞥他一眼,又转回眼去:“愿意等你就等着吧。”

她这一句声音不高,只有近旁几人听见。皇帝已经尽力为她通融说话,也被她气得无可奈何,转向大殿沉声道:“既然御妹有此孝心,那就去杨公墓旁服孝守灵,三年孝期不满,不得轻离。”

罚她去守墓不许回洛阳,也算是对她失礼不逊的惩戒了。杨末伏地拜谢:“臣妾遵旨。”

一场欢庆的典礼被她弄得不欢而散,原定之后的纳彩定亲、歌舞欢宴等环节也都只好作罢了。杨末从紫宸殿退出来,身着斩衰走在皇宫大内,人人为之侧目。吴尚仪低头捧着被她脱下的凤冠霞帔跟在后头,她这辈子也没碰到过这么荒诞不经的事。

从紫宸殿出来往北过延光门,就到了宫城内廷。原本在朝上册封完毕之后,宗室命妇们还要在后宫令举一宴,作为与这名皇室新成员的见面礼,由淑妃主持。前殿出了这样的事,早就有内侍去禀报淑妃了,她急急赶过来在后廷等着妹妹。

一过宫门,淑妃还坐在不远处步辇上,兆言先急匆匆地迎上来:“你拒绝他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杨末瞥了他一眼,上前向淑妃行礼。见到妹妹素面披发、麻衣重孝的模样,淑妃哪还说得出责怪她的话,下辇拉住她的手低声问:“陛下有没有责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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