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姑(53)+番外

七郎不答,杨末轻笑一声,缓缓道:“没错,我也姓杨。”

她回答慕容筹,眼睛却看向咸福,眼光里空洞洞的让他对不上她的视线。

“家父名讳,上令下猷。我次兄杨行兑,四兄杨行震,五兄杨行巽,六兄杨行坎,一家五口命丧汝等之手。此血海深仇,为人女、为人妹者若不能手刃仇敌,我杨末誓不为人!”

她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点光,像出鞘的刀剑,刺痛他的双眼。他还记得初见她时的对话,“我爹爹是个戍守边防的老兵,不过在我心目中他是个顶天立地不世出的英雄”,“我有六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一母所生”,“我还没有起名,末儿只是家里人这么叫,因我在家里排行最末”,“我们家和别人家比,是没有那么富贵高华,但是一家人和乐亲近,这是谁也比不了的”。

原来那个戍边的老兵,就是杨令猷。她是父兄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感情深笃,可他们却死于他手。

离得最近的拓跋竑嗤笑道:“山穷水尽还口出狂言!既然你是杨令猷的女儿,送上门来正好,今日和杨行艮一并砍了祭旗,再攻入雄州诛杀杨行乾,姓杨的一家就彻底拔除干净了!”

只有慕容筹略知其中曲折,低声试探地询问道:“咸服,你说呢?”

咸福盯着杨末双眼。就在十几天前,也是这双眼睛,怯怯地、含情脉脉地、娇羞而又大胆地看着他,口中吐出让他意乱情迷的词句;然而现在,那里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情意的痕迹,只有决绝的恨意。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就再也无法挽回弥补。

他张了张嘴,第一下没有发出声来,停顿了片刻才涩声道:“放她走。”

慕容筹道:“可她是杨令猷的女儿……”

“放她走。”他又重复了一遍,“她只是杨令猷的女儿,又不是儿子,别让人笑话说我们连孤寡弱女都不放过。”

杨末却不领情,更听出他言下之意,挡在七郎面前道:“你要想杀我七哥,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咸福低声道:“末儿,你快走吧,别逼我……”

“谁逼你?宇文徕,我从没觉得自己是根葱,以为你对我说过几句做不得准的承诺,就能从你这里讨得什么好处。要我丢下哥哥自己逃跑,这种事我做不出来,要杀你就连我一起杀好了。”她笑了起来,那笑容看在他眼里分外刺目,“反正我们家的人你已经杀了五个了,再多杀两个也不算什么。”

她叫他:宇、文、徕。

——母亲为我取字咸福。

——咸阳之咸,福泽之福?咸福……你母亲一定很疼爱你。

——以后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咸福,这两个字多少次从她娇美的唇舌间柔柔腻腻地吐出来,让他心旌摇荡、情难自已,将那吐息和红唇一齐纳入口中,辗转厮磨。他想再听一次,都成了痴人说梦。

七郎急道:“末儿,别做傻事。我这条命本就该送在战场上,要不是六哥……能多活一个是一个,家里还有娘亲、大哥大嫂,他们最疼爱你。哥哥们不能再侍奉娘亲尽孝,以后就靠你……”

杨末冷笑道:“娘亲如果知道我是因为那种龌龊的理由活下来,一定宁可我死了算了。”

咸福往后退了一步。分别之前那一夜,她还乖顺地缩在他怀中,热情而大胆地说:“我现在就想对你做这些事。”“我自己愿意的,不算你犯错。”“我遇到了你,和你做这些事,便是把你当作夫君看待。”

那时以为即使因为国仇门第不能长厢厮守,至少两情相悦,回忆起来只留美好的印象。但是一转眼,情势逆转,就成了不堪的过往、龌龊的理由。

慕容筹道:“太子殿下仁厚,念你是一介女流不愿伤你性命,别不识抬举,还不速速离开!”

杨末站在七郎身前没动,咸福也一直盯着她,二人僵持不下。

一旁靖平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对咸福和慕容筹恳求道:“素闻慕容将军宽厚仁和,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必也有圣人的胸怀德度。我家大将军一生戎马,虽与将军各为其主多有敌对,但军人保家卫国的忠肝义胆都是一样的。如今胜负已定,求太子和将军看在我家大将军年事已高、家中只剩妇孺孤寡的份上,归还大将军骨骸,让小姐送回家乡安葬。”对二人叩头不止。

杨末怒道:“靖平!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屈膝向敌酋下跪!”

靖平道:“小姐,靖平只是一个奴婢下人,膝下没有黄金。”又继续恳求慕容筹和咸福:“殿下、将军,我家大将军年过花甲,孙辈只有大公子膝下一个孙女,连个继承香火的孙儿都没有。大公子夫妇年已四旬难再生养,七郎就是家中唯一的血脉。绝人子孙非仁义君子所为,七郎年仅二十尚未婚配,在军中也只是后勤的从八品小将,无足轻重,求殿下和将军怜悯体恤,放过七郎一命!”

上一篇:成君记 下一篇:闺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