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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姑(125)+番外

红缨点头:“对,就是这首。”

“这哪是什么情诗?”

红缨虽然识字,但诗词读得不多。“留守说,李商隐的名篇不都是情诗吗?而且这里面有这么多淫艳字词,又含有‘顾梦尘’三字,当然是皇后写给乐师的情诗。”

杨末气极反笑,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荒诞不经的事。皇后才情冠绝北国,与周围脱离蛮荒未久、很多人甚至都不能识文书写的鲜卑人情格格不入。以往她只为皇后感到惋惜,同情她高处不胜寒的苦闷孤独,谁知这些粗蛮的鲜卑人,自己不懂诗词中的情怀寓意,硬抠出几个字眼来附会曲解,就能诬陷皇后与人私通。李商隐如果知道他咏物抒怀的诗作被当成淫诗、通奸罪证,只怕也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这根本不是情诗,就算真的是皇后亲手誊抄,也只能说明她以牡丹自比,感慨自身际遇。顾、梦、尘这三个字,诗词中比比皆是,凑到一首诗里也不足为奇,怎么就成了私通的铁证?”

红缨道:“除了物证还有人证。皇后身边的婢女、教坊中的伶人都作证,听见皇后唤顾乐师为‘顾郎’,召他入幕私会苟且。连顾乐师自己都承认了,除了这首诗,还供出不少皇后赠送他的馈礼,其中不乏香艳之物,这总是铁证了吧?”

“顾梦尘自己承认?”这下杨末也不知如何反驳了,“是不是屈打成招?”

“不是,事发后主动请罪的。”红缨叹气道,“其实我也觉得皇后跟人私通挺匪夷所思的。给皇帝戴绿帽子,就算有那个歪心思,也得掂量掂量后果吧?能当上皇后的人,不至于这点分寸都没有。不过真真假假谁知道呢?皇后白绫自缢还留个全尸,只可怜那顾乐师,被魏国皇帝下令裹入皮囊,骑卫纵马践踏成泥后丢进兽栏,尸骨无存,太惨了。身在风尘却有此侠义忠骨,令人敬佩。”

杨末心下一动:“你觉得顾乐师是有意为之?”

红缨道:“我见过他几次,那人清高得很,都落了贱籍了,还一副高高在上谁都不入眼的架势。他操琴弹筝技艺精湛,在洛阳就因为不肯阿谀媚上一直出不了头,才被送来鲜卑。这样的人应该会为了巴结皇后而与她暗通款曲吧?要说他是真心倾慕,那可是皇后,皇帝的女人,而且年纪都能当他母亲了,认识也才几个月,可能吗?谁会对鲜卑人动真心?”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失言,急忙止住,小心觑着杨末脸色。杨末却只是目光微微一闪:“如果顾乐师是出于忠义,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红缨道:“何错之有?他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伶人,却扳倒了魏国的皇后,光凭这点后世也能奉为传奇了吧?红线女、聂隐娘,都是讲的这些风尘侠客为国为民的故事。”

杨末没有辩解。他们的想法不同,看待国家之争的视野也不同。就像靖平身负火药刺杀魏太子,背水一战慷慨赴死,顾梦尘自污品格死无全尸,不能否认他们的忠义。

但是这么做导致的最终结果是否真的对大吴有利,却不是他们能预料到的。

杨末凝眉又问:“而且这么大的事,仓促下令就将皇后赐死,慕容筹呢?他没有出面?”

红缨回答:“我听那个留守说,慕容筹那边得到消息还要几天,届时定会天翻地覆,要下属守口如瓶先不泄露内情。想来他是不在京中。”

杨末冷笑:“这时机还选得真好,太子和慕容筹都不在上京,皇后只是一介女流,深宫中孤立无援,而且下手这样利落,定是早就计划周详了。”

红缨道:“我原以为皇后的地位已经够稳固了,又有儿子和弟弟撑腰,谁能比得过她?就这样也说倒就倒了,一条白绫送上了路。难怪离开洛阳前大夫人说伴君如伴虎,宫里不像咱们寻常人家,是个龙潭虎穴要人命的地方,真可怕。小姐,我真担心你,你脾气这么直,以后怎么争得过那些心思弯弯绕绕又阴毒狠辣的女人?”

杨末问:“你觉得这是宫中女子争宠,陷害皇后?”

“不然呢?”

“魏帝的后宫虽然美女如云,但是他好色善变喜怒不定,没有人能长久地宠盛不衰,只不过把她们当玩物罢了。就算皇后崩殂,那些人也无力争夺后位。再说如果只是宫中争宠相斗,太师何必要掺和进来?婢女和教坊中人告发,为何却是太师上疏,宫人直接向皇帝告密不是更方便?”

红缨想了想:“太师想趁机扳倒皇后,捧高他那边的妃嫔,巩固他的权势?”

“或许吧,”杨末嗤笑道,“其实这事简单得很。权臣受宠于皇帝而得势,皇帝老了,他的儿子要上台了,权臣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皇帝有那么多儿子,如果换一个年纪小一点、好掌控一点、乖乖听话的皇子,这事不就解决了吗?史册上这样的事迹比比皆是。宫里的皇后与太师何干?他要的是朝堂上的权势。谗诬皇后,意在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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