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玉昭词(62)

“地上冷,为什么不坐垫子上?”

“下官不怕冷。”她漠然看着前方。妇人浓郁的脂粉香还残留在周围,氤氲浮动。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是因为她刚刚坐过吗?”

她抿着唇不说话。

他笑得更深,一手勾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会吃醋的女人,才像女人嘛。”

她有片刻的尴尬,垂下眼避开他的直视,正看到他近在眼前的下颌上还残留着一抹嫣红的胭脂痕迹。仿佛蜡烛油一滴一滴地滴到心头,那细微的一丝松动颤栗便被重重裹住,结成厚厚的硬壳。

“男女有别,下官怎敢对娘子逾越无礼。”

“男女有别?”他笑着抚弄她光洁的下巴,手指流连于那滑腻的触感,“你,和她?”

菡玉忍着怒意没有推开他的手,只微微侧过脸去:“相爷,我乃当朝太常少卿,官居四品,请相爷自重。”

他仍不放手:“我若不答应呢?”

她霍地站起身:“那就没什么好说了,下官告辞!”

杨昭眯起眼,脸上笑容敛去:“吉菡玉,到底是你来求我,还是我求你?”

她咬住牙关,胸口上下起伏着,怒意仿佛随时都要冲破胸腔的束缚冲出口去。然而终究还是没有,胸膛被一层一层结实的布条紧紧绑缚着,连呼吸都不能自由,何况是发怒。

“当然是……下官有求于相爷。”

“那就坐下好好说。”

她这才坐下,他也规矩了,不再触碰她。两人干坐了许久,他打破沉默道:“好了,你说罢。”

菡玉低声道:“相爷,求你……放过故相一家。”

杨昭眉毛一挑:“我以为你会先开出条件给我。”

她忍着意气低眉顺目地回道:“从今往后,下官会一心一意效忠相爷,全力辅助相爷,为相爷尽犬马之劳。”

“还有呢?”

她想了一想,又补充:“下官当事事以相爷马首是瞻,依照相爷指示办事。”

“还有呢?”

“下官愿听凭相爷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有呢?”

菡玉抬头看他,只见他双眼微眯,冷冷地盯着自己,仿佛对她刚才所说的不屑一顾。她咬牙道:“下官身无长物,唯一命耳,全都付与相爷,死而后已!”

“你倒真是豪情万丈啊。”他的声音冷淡,直起身来凑近她,“菡玉,我想听的,你偏不说给我听;我想要的,你也偏不肯给我。”

他的脸近在咫尺,气息吹到她面颊上,拂着她鬓边的发丝。他想听什么,他要什么,她当然明白,但是……他的脸上还留着胭脂的红痕,脂粉的香气冲进她鼻间,那胭脂好似一抹刺目的讥讽嘲笑,让她无地自容。

他已有姬妾,即使并非明媒正娶之妻,却是早在认识她之前就已有过情意的女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怎么可以……他又怎么能一边对别人许下终身,一边又来对她……

她捂住了面庞,只觉得这些年与他的一切都仅仅是一场幻梦,一场噩梦,什么情义,什么相许,都成了笑话。

“好了菡玉,”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舍不得,想掰开她捂着脸的手,却被她挣开,“你要救李林甫家人,我马上就去改罪状,我保他们不死;你要除去安禄山,我也帮你,行不行?只要你……你别……”

他以为她哭了,急切地想要安慰她。她却忽然长吸一口气,拿开了手,脸上木然了无痕迹,连语气也是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情绪。

“多谢相爷。下官一定会言而有信,尽心为相爷办事,报答相爷。”

二月癸未,故相李林甫与突厥阿布思约为父子坐实,然而察李林甫并未与之叛逆,仅以包庇之罪削去官爵,子孙流放到岭南和黔中,财产充公。当时李林甫尚未下葬,又命人剖开其棺,取出口中所含珠玉,脱掉金紫冕服,换了一口薄棺以庶民礼下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莲没(3)

开春三月,吏部开始大批调选官员,杨昭召左相陈希烈及给事中、诸司长官聚集于尚书都堂,唱注选人。菡玉兼领吏部郎中,自然也要到场听候差遣。

“哎哎,吉少卿,帮一下忙!”

吏部侍郎韦见素捧着两尺来高的一大摞卷册,跑得太急,上头几册掉了下来。他无法弯腰下去捡,又怕一动弹掉得更多,见菡玉正好从旁边经过,急忙叫她来帮忙。

韦见素是韦谔的父亲,菡玉去拜访韦谔也见过多次,都是以长辈尊礼相待,如今倒成了同僚。她把地上几册书捡起来放回去,又帮韦见素扶好倾斜的书摞,才问道:“韦侍郎怎么不在都堂内主持唱注?”反倒像个普通的主事一般,在外头跑腿搬东西。

上一篇:命中未定 下一篇:朕就是这样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