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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昭词(188)

他无可奈何地张口囫囵吃下,全然不觉得有什么好滋味。

菡玉见他面色不豫,以为是嫌莲子味道不好,又追问了一句:“还苦么?”

杨昭心说早就不该对她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抱什么指望,转过身来和她并肩而坐:“玉儿,你曾说过,莲花‘惟心素淡,虽苦犹清’,我就最爱这莲心的苦味。”

菡玉想了一想:“我说过?”

杨昭无奈道:“天宝五载,在华清宫,你我第二次碰面的时候。就是你顶撞李林甫那次,也是你发现野外温泉、弄脏靴子那次。”

菡玉的脸又红了。

杨昭叹了口气:“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你再睡一会儿吧。”

“嗯。”菡玉应了一声,躺下倚着他肩窝睡去。

半晌,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却听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苦尽,就是甘来了。”

等到了成都,一切就都好了,就是苦尽甘来了。

他心中欢喜,情动心摇,忍住了没有再多索求,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快睡吧。”

菡玉偎进他胸怀,闭上双眼。

夜深露重凉意逼人,这样相偎相依,却是身暖心定。夜风微拂,送来荷叶和花的香气,清淡微苦的芬芳。头顶上方,杜鹃的啼鸣宛转迂回,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声声都是他在低诉:玉儿,不苦,不苦,不苦。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够甜吧?

☆、二十章·玉碎(3)

早上醒来,菡玉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上,脑子昏昏沉沉,浑身不适。

车上只有一个宫人侍女,见她醒来,忙过来搀扶:“少卿醒啦。”

菡玉捧着脑袋问:“这是哪里?相爷呢?”

侍女道:“相爷骑了马在前头领路。早上出发时少卿还没醒,相爷便吩咐让少卿在车上歇息。”

菡玉想问侍女自己是怎么到马车上来的,想想也是多此一问,徒惹尴尬。她揉了揉胳膊,两只手臂都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腰腹腿股也酸软难支,和上回患病三月的症状十分相似。

她暗自懊恼,看来这草木的身子就是不能与人纠葛,真不该贪图一时之欢。这下行动不便,倒成了累赘了。

菡玉掀开车帘往外看去,道路两侧都是葱茏树木,林间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两三丈之外就看不清了,实不像六月里该有的天气。

她又问:“我们现在朝哪个方向走?”

侍女回道:“朝南,听说就快要过黄河了。”

菡玉心下略定。太阳穴上一根青筋突突的跳,像有一根针推进去又□□,连带整个脑袋都跟着隐隐作痛,她忍不住捶了额头两下。

侍女道:“少卿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吧,反正也是赶路。”

菡玉想了想道:“也好。过黄河时叫我一声。”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侍女却始终没有叫她。直到颠簸摇晃的马车突然一停,菡玉头顶撞到车厢壁,这才醒了过来。向车外望去,附近的禁军都已停步,车上的人也纷纷下了车。

她问侍女:“怎么回事?”

侍女道:“是到驿站了,陛下命入驿休息,大概要吃了午饭再走。”

菡玉抬头一看,雾气已经散了一些,日头懒洋洋地透过薄雾斜照下来,倒像秋冬时节。看天光巳时将过,是吃饭的时辰了。

“这是什么地方?”

侍女摇头:“我也不知道。”

菡玉跳下马车。两腿似灌了铅的沉重,但勉强还可以行走。

一众车上女眷正往驿站中去。远处驿门上的牌匾被树丛挡住,她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环顾四周,发现路边有一块石碑,便走过去查看。

一转过去,那三个鲜红的大字,就那样突兀地闯进她视野里,避无可避。

马嵬驿。

难怪会眼熟。十年过去了,驿站粗改了模样,但轮廓犹在。

太阳穴上那根针突然变得又粗又利,狠狠地推进去,推到了极致,再狠狠地□□。她一阵眩晕,向前倾去,额头重重地磕在石碑上。

然而并不是幻觉,一睁眼,眼前还是那三个新漆的红字,像浸饱了鲜血,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眼里,不留任何余地。

“玉儿,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驿站里去?”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杨昭疾步走近,扶起她来。

菡玉手握成拳捶击石碑:“为什么会到这里?不是向南去的吗?怎么还会到这里来?”

杨昭双眉微蹙:“本来是往南走的,但是林子里起了雾,走错了方向,还是走到这儿来了。”

“那就快点离开啊!”

“陛下说要在这里歇脚,我也没有办法。”杨昭扶着她双肩软语劝哄,“在这里停留一个时辰就走,不会有事的,我自有打算。你身子不舒服,到驿站里头去歇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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