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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昭词(128)

菡玉只得以实相告:“罗希奭已起杀心,将七郎囚禁狱中,恐有性命之忧。相爷若能出手相救,下官定当感铭在心,结草衔环以报。”

他伸伸懒腰:“结草衔环可不是说说就行的。菡玉,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有求于人,就该拿出点求人的诚意来。”

菡玉不假思索,站起身对他撩袍跪下:“求相爷救七郎一命!下官身无长物,一文不名,唯有此身一命,愿都付与相爷,效犬马……”

“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不是?”他打了个哈欠,“上次你求我放过李林甫家人也是这么几句话,过去这么久了,也没点新花样么?”

菡玉跪在地上,眼前只看到坐榻的一角,雕着阴刻云纹图案。他盘膝坐在榻上,紫色的袍角拖在榻边,衬着棕黄的木质,映在她眼里形成一片暗沉。

她心里两种念头来回拉锯。如果虚意逢迎,他一定会答应,但是未免有失信义;若拒绝了他,吉温命在旦夕,还有谁能相救?

正在犹豫不决,杨昭忽然道:“下了半天棋,肚子都饿得直叫了。”转身欲穿鞋下榻。

菡玉想起杨昌送进来的莲子羹还摆在书桌上,连忙站起来道:“相爷请宽坐,让下官来就好。”

杨昭便又缩腿坐回榻上。菡玉去取了莲子羹来,摸着还有些温,把棋盘推到一边,放在他面前:“还好没有凉透,相爷请用。”

他却只从眼角觑着她,并不伸手来接汤勺。

菡玉被他看得忐忑:“相爷是嫌太凉么?要不要拿去让厨子再热一热?”

杨昭缓缓道:“不用,夏日里半温半凉的吃着正好。”顿了一顿,见她还未领悟,又说:“一晚上都在批公文,双手都累得抬不起来了。还是不吃了,饿就饿着吧。”

菡玉暗暗咬牙:“相爷如此辛劳,怎好再饿肚子呢?下官愿为相爷效劳。”打开盅盖小心舀了一勺羹汤,送到他嘴边。

他含住汤勺将莲子羹吃下,却不松口,叼着那汤勺,舌尖细细舔尽勺中汤汁。舔完了仍不松,咬住勺子半低着头抬眸看她。

菡玉隐忍怒气,面色不变,任他玩耍戏弄。

杨昭悻悻地松了口,拿起瓷盅盖子把玩,问:“你平时都吃些什么消夜?”

菡玉舀了另一勺送上:“下官从来不吃消夜。”

“亥时都快过了,难道你不饿?”他吞了半勺汤羹便放开,“这一盅我也吃不完,要不你也吃点?”

菡玉盯着那半勺他吃过的莲子羹,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想起上次在兴庆宫花萼楼,他也是这么恶意地咬去半块瓜,以此轻薄调戏她。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只觉得周身都被他炽热的目光炙烤着,冒出的汗水却是冰凉。

“你抖什么?我让你吃莲子羹,又不是吃人。”

他的眼光,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连皮带骨吃下肚去。她握住勺柄,将那勺子扔进瓷盅内,放回桌上。

“相爷,下官不喜甜食,尤其夜里从不吃甜品。相爷请自便吧。”

杨昭直起身来:“你再说一遍?”

菡玉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下官不喜甜食,相爷请自便。”

他眯起眼:“吉菡玉,你好像又忘了是谁在求谁了。”

“自然是下官有求于相爷。但既然相爷不肯帮忙,下官也不好强人所难,再想其他办法便是。”

杨昭哼道:“我不点头,谁能救他?”

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决心做一回小人:“尽人事听天命,实在救不了,那也是七郎命该如此难逃一劫。我夫妇二人一命,七郎若有差池,未亡人绝不苟活于世。届时相伴地下,未尝比不得如今同心离居忧伤终老……”

啪。一声脆响。

菡玉一句话噎在喉咙里,瞠目结舌,眼看着瓷盅盖子的碎片被他捏进手心里,滴出来就成鲜红。

“三年了,”他的声音轻缓而阴沉,“吉菡玉,我忍你三年了。我受够了!”

菡玉尚未反应过来三年前出过什么事,他霍然起身,大掌一挥,把那摆着棋盘棋盒汤盅的炕几打飞出去。

白瓷汤盅咣当一声摔成粉碎,粘稠的汤水流了出来。玉石棋子满地乱蹦,黑黑白白撒得到处都是。

几粒飞起的棋子砸中她的脸,她往后一退,双手撑在身后,眼见他如饿极的虎豹一般扑上来,将她压在爪下。他扣紧她纤细的双腕,半身重量都压在她双手上,向来迟钝的手腕也感觉到了疼痛,身子更是丝毫不能动弹。

他的脸悬在她上方尺余处,半散的长发垂下来,神情都看不真切,只有眼里升腾的焰气,足以将她焚烧殆尽。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吞了口口水,忘记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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