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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刀先开的口(228)

眼前一片漆黑,脑袋晕眩,听不清安季同在说什么,看不到安季同的担忧。

好半天,她重新从黑暗走向光明,艰涩地问:“是我,对不对?”

是她,让安季同选择留在宁市。

是她,让安季同二十年不恋爱不结婚地守着她。

是她,让安季同有家不回,陪她留在这里。

安楠艰难地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刚刚那些亲戚呢?”

安季同不忍地撇开视线,吐露出残忍的真相:“我每年请他们来演一次戏。”

“……”窒息的沉默。

房间内几把刀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饶是他们也料不到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安季同是京市人,安楠是他捡来的孩子,那么自是不可能在宁市有什么亲戚。

安楠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她觉得他们家亲戚不怎么往来,每年也就过年时期热络一些,原来是这样。

还真是辛苦安季同了。

为了不让她觉出问题,每年花钱请他们过来演一场戏。

现代社会的忙碌与冷漠让她习惯亲戚们只有过年时分才会聚集,不曾产生质疑。

13岁以前,安楠并不知道自己不是安季同亲生的女儿,直到她翻出家里的户口本。

户口本上清楚明白地写明她养女的身份。

她没有忍,开口一问,安季同就说了。

自那以后,安楠更努力更认真地学习,就想着不能让他的牺牲和付出白费。

7年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努力多可笑。

她,本人,才是最大的障碍。

“楠楠。”

“楠楠!”

安季同喊了很多声,依然无法唤回安楠的神智,只好把神思不属的女儿抱进怀里。

如同7年前的那一天,把得知不是亲生女儿而是被人丢弃的女婴后的安楠抱在怀里,紧紧的。

“楠楠,不管我是哪里人,不管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女儿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我爱你呀。”

“楠楠,你别这样,爸爸好担心你。”

“楠楠,你难过就哭出来,爸爸在呢。”

有什么顺着脖颈流了下来,凉凉的。

安季同一僵,心疼地拍着安楠的背,“楠楠乖,爸爸爱你,这是爸爸自己做出的决定。”

“每一个父亲都愿意为了心爱的孩子付出一切,我虽然和你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可是我们相依为命二十年,已经是密不可分的父女,你不能因为没有血缘就把我丢开,对不对?”

“爸……”安楠一开口就是哭腔,“对不起!”

对不起,拖累了你二十年;

对不起,没有早早地发觉不对;

对不起,让你和真正的血缘亲人分开二十年。

安楠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混蛋!

她自认聪明,觉得20岁的自己达成很多人30岁都做不到的高度,信心满满觉得可以给安季同一个更好的生活。

可现实给了她一个火辣辣的大嘴巴子,想太多!

她想给予安季同更好的生活,却偏偏是她的存在让安季同不能更好地生活。

真是……糟糕啊。

“没事的,我过得很好,真的。”

安季同摸摸女儿的头,他就是怕有这么一天才辛苦瞒着。

他收养的这个女儿啊,太善良,太孝顺,受不了他受半点苦。

14年前,没有母亲的事暴露。

7年前,非亲生的事暴露。

今天,非本地人的事暴露。

往后不知道还要暴露多少他辛苦隐藏的秘密。

安楠紧紧地扒住安季同的肩,下了决心:“爸爸,我们回去吧。”

回到那个因为我而让你迫不得已离开的故土与家乡。

她趴在安季同的肩上,因此没有看到她说出“回去”两个字后,安季同瞬间收缩的瞳孔与掩藏不住的担忧。

“楠楠,你想去吗?”

“不。”安楠没有说谎,安季同从小教导她不能说谎,她做得很好。

“爸爸,我不喜欢京市,可是我更不希望你为了我留在这里,你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亲人,我不能这么自私。”

一声从胸腔里发出的悠长叹息。

安季同抚摸着女儿过肩的长发,幽幽地道:“我倒是希望你能自私一回。”

别人家20岁的女儿在做什么呢?

打扮得漂漂亮亮,名牌包包香水,享受被男生追求的感觉,和异性谈一场不后悔的恋爱。

他们家20岁的女儿在做什么呢?

穿着轻熟系的OL装,上班当老总,几次三番地出入杀人现场,生活中不是上了年纪的糙男人就是不得已走上死路的犯罪者。

安楠收拾好心情,擦掉脸上的可疑痕迹,问他,“爸爸,你想回去吗?”

想回去吗?

二十年不曾踏足京市,说不清到底想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