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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羽叶栾(74)

作者: 徐攸亭 阅读记录

“若还是为了那件事,请恕老臣无能为力。某退居朝堂,眼下勉力为陛下分担一二却未有实权,帮不上什么。”

“沈阁老熟读圣贤书,竟也如此贪生怕死真是叫人失望。如今的朝堂,还值得你盲目效力?哪怕不关心这些,自己的门生也可以轻易放弃?她现在正在大牢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敢担保远在安西都护府的沈大都护会如何。你不关心自己的门生,也得在意自己的沈家独苗不是?”

沈裕章放下杯子,茶水荡出来,桌上立时湿了一块。他许久地沉默,似是在权衡思考,最后咳了两声,脊背挺直仍保持三朝老臣风范,道:“某之大义凛然,何须与世人赘述。即便娘娘今日不说,某自是有自己要做的事,天意已注定。至于娘娘,请你好自为之。”

儒学老道,他们依然不欢迎女性主宰的诞生,而陆璇不在乎这些。

墙壁上方只凿开一个孔,嵌一扇铁窗。阳光从那里撒进来,渐渐变浓变暖,或转淡消失。叶栾蜷在角落醒过来,她望了眼窗户,动了动肩膀,那里发出“咯噔”一声。

这是她被困牢狱的第五天,这五天里,她断掉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不过有些可以肯定的是,沈绥已经远离长安,另一场风涛在她入狱时便开始悄然酝酿。

她从靴筒抽出来一张纸,这是昨晚,停留在铁窗后许久的一只白鸽送来的。陆璇来信:事已俱全,明晚即出。

明晚,一场事变将在丹凤门发生。种种可能性窜入脑海:飞速闪过的火光人影,高高抬起闪亮的刀刃,以及紫袍银鱼袋,宦官高声诵读的召令……无任何联结可言的画面,让她的太阳穴隐隐发痛。拿出袖里的香囊,细细摩挲,九节枫的香味最合适她的疲累。渐渐地好些了后,她突然开始在想沈绥会不会怪她。

假如说,在入牢狱前,叶栾还不明白其中缘由。那么这些天的思索,加上陆璇几次来信中的暗示,她想通袁濂关押她的作为意味着他将要做有违朝廷之事。因而既推走了京城脊梁沈绥,又关起了与沈绥关系匪浅的叶栾。但袁濂不知道的是,他以为与他一党的陆璇,实际上是那只潜藏的黄雀。

她比他埋得深,她比他有野心。叶栾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了香囊。当真说因忌惮沈绥而关押叶栾的话,袁濂又是从何得知的这些?

那天草木丛中乍然出现的裙摆的主人?世上竟有这么赶巧的事情。不,又不是赶巧,是有预谋的巧合。

门外一阵喧闹,几个狱卒裹着难闻的酒味推推搡搡走进来。隐约听见了什么,她挪向铁门边,仔细地听。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敢上书弹劾袁太尉。我们都知道其中利弊,他堂堂丞相阁老在想些啥?”

“难不成等阁老没了,袁家一手遮天直逼上位,让沈都护陷入水火之中?沈家嘛,读书人死性直肠子,临死也得拔根老虎毛!”

他话还没说完,像被人捂住了嘴只得呜呜响。另一个声音压地低低地响起:“直逼上位这种话,喝醉酒也莫要说。否则,指不定跟牢里那位礼部郎中似的,你还不如她,毕竟她风光过。”

不知道是谁啐了一口,脚步声分沓凌乱,渐渐地远了。

沈裕章在此刻发声,叶栾一点也不奇怪。他身为当朝最负盛名的学士,沈家的衰亡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匡扶家国的责任罢?

叶栾蜷在角落,不一会又有脚步声朝她这里愈近愈响,以为是那帮人去而复返。她一抬头,看见的却是气烘烘的陆峥还有一旁缩着脖子的许程。

“躲在这算什么,你不知道外边闹翻天了吗?”陆峥一边说,一边按住许程,从他腰间扯下钥匙。

不行,陆峥什么也不知道地插进来,提早把她带走会坏事的。她瞥见萎缩起来的许程,对方埋在襟口上方的嘴分明不怀好意般微勾着。

叶栾伸手挡住锁,道:“将军,你现在把我揪出去,就不怕违抗袁太尉使自己遭殃么?如果某没记错的话,将军之所以成为将军,也有太尉的功劳。”

“叶郎中看得都比你清楚,跟着太尉哪不好?再说,一个连自己死活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可怜你想救她的愿望呢?”

陆峥眼睛一瞪,道:“谁想救她,只是外边忙乱缺人罢了!兵权在我这,你大可以对袁濂去说,现在的情形你看他敢把我如何!今日,叶栾我是必须要撬走的!”

不由分说地,陆峥拿过那锁,啪地一声打开,再提了她就走。许程站在原地,双手交叠,嘴角提起不屑的笑意。暗地里偷偷嘲笑着远走的陆峥,嘲笑他不如自己总能分清利弊,精打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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