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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在上(99)

陆妍笙当之无愧是他的软肋,她的眼泪更是治他的利器。严烨低叹出一口气,面上的神情似乎无可奈何,搂着她柔声道,“你都是为我着想,我自然知道。卿卿,你还不够了解我。我从来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若没有想好退路,我不会行这一步险棋。”

她听后神色一滞,抬起红红的大眼望他,“什么意思?”

他吻吻她的腮,森冷的眼半眯起,徐徐道,“如今兵荒马乱,征战沙场本就九死一生。四皇子是汉南的中流砥柱之辈,若他一死,汉南也不堪一击。”

她听后忽地了悟,“你想要趁机除去司徒彻?”

他含笑一点头,“且不论其它,但是他曾害你双目失明,便足以让他死数万次。此番,我必让他有来无回。”

原来他心中打的是这个算盘,趁着兵乱之际除去司徒彻,再图谋后话。陆妍笙心头霎时一片明朗,想了想又垮下脸,“可司徒彻不是省油的灯,要除他谈何容易?若是失手了怎么办?”

严烨抬手揉揉她的发,半开玩笑道,“失手了就跑啊,无论去哪儿都好,我养得活你。”

妍笙听后一阵唏嘘,这个厂公掌权十余载,敛财无数,用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她感叹,“民脂民膏用起来真是不安心呢。”说完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吃午膳,因皱眉道,“严烨我饿了。”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接着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卧房走,“我也饿了。”

☆、第93章

这天日头正盛,金灿灿的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出征的日子,整个临安都是振奋的。皇帝病重不能亲自饯行,便由皇后代劳了。敦贤着了飞凤袍立在高楼上俯视芸芸众生,下方三十万将士肃容而立,领头的男人一身明光甲,手持青锋剑,器宇轩昂俯仰天地。

迎着朔风,皇后一身的阔袖大袍翻飞猎猎,她朝下看,扬着嗓门儿给诸位将士喊话。这样的景象中,内心再温婉的人也能展现出刚硬的一面。敦贤字字有力气荡山河,竟是从未有过的气势逼人。

严烨脱了一身蟒袍,顶天立地铁骨铮铮。花翎头盔覆去半边无瑕的脸,只露出一张紧抿的薄唇。面具在双眸处开了孔,他眸光森冷而凌厉,捧着酒碗朝上道,“臣等必不辱重望,不胜不归!”说完仰头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狠狠将碗砸在地上摔了粉碎。

下头的一众将士受了鼓舞,纷纷饮酒砸碗。一切毕,众将士高呼“不胜不归”,严烨翻身上战马,烈风中他朝皇后揖手告辞,复领着一众人浩浩汤汤而去。

临安城门洞开,绵延百里的队伍望不见首尾,他策马朝南面疾奔,马蹄飞扬起一地的尘土。好一会儿,大军终于看不见了影儿,敦贤立在城楼上直直地望远方,半晌回不过神。

忽地肩头一暖,碧清取了披风过来盖在她肩上,望着她道,“娘娘,风愈发大了,回宫吧。”

她这才缓缓颔首,测过头看碧清,问:“你说严烨能打胜仗么?我眼皮子突突地跳,总是心神不宁的。”

碧清抚她的肩,换上副笑容宽慰她:“娘娘别胡思乱想了,大军才刚出征,说不得这种不吉利的话。”说罢稍顿了下,又续道,“厂公的本事您是知道的,别担心了。”

不担心?怎么可能呢。司徒彻在列国中是出了名的战将,她心里明白,碧清的话只是为了安慰她。大梁亡或存,全都在此一战,若严烨胜,则大梁得以保全,若司徒彻胜,太祖皇帝建下的三百年基业便付之一炬。

皇后惶惶然,忽地额角一阵刺痛,她倒吸一口凉气抚上去,半合着眸叹道,“我已经要撑不住了,这万里锦绣山河,只怕要守不住了。”

碧 清闻言一惊,蹙了眉头沉声道,“娘娘怎么能说这样的丧气话。胜负尚且未定,您倒是先倒下了!”说着又觉得心疼,主子的性子本就温吞,如今要一个人撑起整个 大梁,简直是把皇后往死里逼。她长长一声嗟叹,痛心道,“娘娘,您这段日子犯头风,太医交代过要好好休养,奴婢扶您回宫歇下吧。”

敦贤的面色是苍白的,神色有几分恍恍惚惚,口里低低道,“你说的对,我不能倒下。”说完深深吸一口气,合了合眸子复又睁开,遥望远方金灿灿的日光,“回去吧。”

说完扶过碧清的手转身下城楼,忽地听见一声儿惊乍乍的叫唤传过来,皇后皱眉,顺着石阶看过去,只见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从地下跑了上来,脚下一个趔趄生生栽倒在了她身前。

敦贤蹙眉,“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

那小太监吓得浑身都在发抖,支吾了好半晌才夹着哭腔开口,涕泗纵横道:“娘娘,万岁爷……驾崩了……”

轰隆隆,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脑仁儿里,砸得她头也晕了眼也花了。

“你说什么!”皇后一脸的不可置信,踉跄上前一步捉住那内监的衣领,赤红着双眸厉声喝:“你若胡言乱语半个字,本宫诛你九族!”

那太监被吓傻了,苦着一张脸朝敦贤跪下去,额头贴着地哭道:“娘娘节哀吧,万岁爷驾崩了,大皇子差奴才来请您回宫,主持大局哪!”

皇后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碧清险险将她扶住,流着泪连喊了两声娘娘,却仍不见皇后转醒,登时慌了,扬声焦急喊道,“来人,传太医!”

皇帝先行,是国丧,需停灵诵经四十九日,请得到的高僧入禁中超度,皇室内眷们轮着守灵。

敦贤仿佛一夜之间丢了魂魄,病倒在榻上一蹶不振,昏迷不醒滴药难进。一众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太医守在凤榻边上也束手无策。帝后成婚数十载,感情和睦鹣鲽情深,如今万岁大行,皇后难免倍受打击。

皇后得的是心病,一个人若没了求生的意志,终归药石惘然。

碧清哭得双目红肿,坐在敦贤榻前拿绢帕揩眼泪,忽闻外头有内监传话,说:“景伦公主至。”

她闻言连忙站起身,接着便见珠帘从外先挑起,一个面容姣好却憔悴的少女提着裙摆疾步入了寝殿。碧清朝她屈膝行礼,恭谨道,“奴婢给公主请安。”

景伦摆了摆手,也顾不上和她说话,兀自绕到床榻前。定睛看,只见皇后面容惨白无人色,紧紧闭着双目躺在床上,浑身上下一丝生气儿也寻不见。她眼中留下泪来,挨着床沿坐下来,轻声喊:“母后?母后?”

半天没回应,她揩了一把脸侧目看碧清,哽咽道,“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碧清咽下泪道,“进不下吃食也进不下药,病怎么好得了呢?这么些日子娘娘已经快被压垮了,如今万岁一走,她唯一的一个指望也没了。”

景伦听后泪流得更加汹涌,转过身去抚皇后的面颊,柔声道,“母后,您听得见我么?我是景伦,您睁开眼看看我吧,求您了……”她拉起敦贤的手将脸埋进去,抽噎道,“老祖宗走了,父皇也走了,您不能离开我,求您了,醒醒吧母后,我求求您……”

见她哭得可怜,碧清心中尤为不忍。她上前轻柔地抚上公主的肩,深吸一口气道,“公主,眼下正是烽火四起,万岁驾崩,娘娘又……您可有什么打算么?”

景伦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若严烨大胜而归自然最好。”

碧清双眸一凛,“那若是严烨输了呢?”

公主的面容却忽地淡然下去,干涸的泪痕挂在双颊上,她的神色透出几分不寻常的平静来,哑声道,“若严烨输,汉南大军必定会攻入紫禁城。姑姑放心,我李景伦是大梁李家的长公主,即便是死,也会像一个公主那样地死去,绝不会由汉南人辱我分毫。”

******

洞开的城门外头是一片荒芜草地,及人高,目之所及尽是死一般的青灰。日头明晃晃的,野草上沾着的露珠尽皆蒸去了,化作一片片袅袅的水汽,最终消散于天地间。

驰行了好几里,严烨骑在高大的骏马上回首望,浩浩荡荡的队伍望不见尾,临安城已经望不见影儿了。

距离他最近的两匹战马上是左右先锋。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朝他揖手,试探道:“督主,汉南已攻入燕都,目下咱们该怎么办?”

面具覆了半张面,只能看见他唇角牵起了一个寡淡的笑,徐徐道:“若论行军打仗,咱家是个外行人。承蒙皇后娘娘和八王爷抬爱,挂帅出征。该怎么用兵,怎么布阵,两位先锋才是行家。不知两位大人有何高见?”

那二人听后一脸的惊惶,连声道不敢,朝他恭谨道,“督主既是元帅,臣等一切都听督主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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