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的姐姐(14)
梦里,梧桐花落了华清轩半亭。
空气里同时飞着柳絮和槐花的甜蜜,你坐在狼尾草丛中,背倚着泡桐树,将落下的泡桐花用线穿起来,顺着纹路撕到黄色的花心,毛绒绒一圈,挂在我的脖子上给我当项链,你拔下一株伏地铺散的马苋茎,将叶片剥干净,选出最粗壮的叶茎,折成半镂空的暗红珠帘,挂在我的耳朵上给我当耳环。
那里的草很野,奇异地干净,绿的发油,味道诱人,我们将捉到的蚂蚱用狼尾草杆穿起来,放到锅炉房未燃尽的烟煤上,烤到冒烟,去头,蘸你手心里的盐。
我说:“今天选的这块煤没什么劲了,你刚吃那蚂蚱熟了吗?”
你诧异的说:“熟了呀!”
又问我说:“你的没熟?!”
我说:“...熟了。”
吃完和你躺回草地上,扯开卷长长的橡皮糖,一人咬一端,闲适地看着体育生在晒成土豆色的体育老师的命令下,穿着运动短裤,露出直溜的长腿在远处操大地,两个,咬糖果的人,越靠越近。
我们躺在阳光下,一起听金海心的“阳光下的星星”,你告诉我,阳光下,星星依然在上空,只是我们看不见。
可我扭头就可以看见你。
你就是阳光下的星星。你就像星星一样,越快乐越漂亮越会发光。风拂面,风拂草尖,带着清苦的气息,油葫芦在旁边跳来跳去,我看你看的这样清晰。
MP3的容量不到1GB,我们也没有分路器,可心跳可以是一个频率。
梦里天很蓝,多希望时间在你的身上可以走慢一点。
梦里,梧桐花落了半亭,多希望此心吾与君同。
醒后,天将黑未黑,屋里半点动静没有,父亲与弟弟依旧没有回来,人都说不要在下午睡觉,更不要在天将黑时醒来,果然,那一刻,我看着窗外只会越来越深的夜,竟有点期待明天是世界末日了。
我看着桌上剩着的半盘蒜薹,想着若明天是末日,这蒜薹我是切不好了,若明天是末日,你,我也就爱不到了。
心房里竟是一片顺从之后的坦荡。
一个怎么都证不出来的哥德巴赫猜想,一块永远能长出作物来的土地,一座哪怕非帝陵的墓宫,找不着边的外太空,红楼里的一场梦,睡莲上的光影,只要你想为一件事倾尽一生,那就随你的一生,于我而言,若有一个人永远爱不到,很好。
我嗤笑一声,在这搞不好最后的一个夜晚,自己竟会辩证地看待自己的执念了。
我打开电脑,找出那首梦中听的歌曲。
歌曲结尾时,反复地问:‘如果爱上你只是一个梦境,醒来后又该如何重新睡去,如果失去记忆,能否再一见钟情。’
若明天是末日,那我这一生没有多少的笃定,但笃定那会是我最想回到的时刻,也笃定还会对你一见钟情,希望那时候在阳光下睡去的我们,现在睁开了眼睛,周围是一片了了好光景,年少的我们将自己扔在青草上,耳机是歌曲的尾音,唱完了,什么都不再流淌了。
连时间也不再流淌了,它回到了猫的眼睛里,回到了大提琴的琴弦里,回到了月亮对海水的吸引里,回到了清晨映着你的镜子里,回到了狼狗欲来分不清的夕阳里。
只是,若明天不是末日。
它还会继续,朝生,暮死,暮死,朝又生。
我非不为,而是不能。
你与父亲,是不是我没有认出的陷阱。
是不是你们,都是陷阱。
2012.12.20
独自走在回家路上的柳星南,看着满街一脸喜洋洋到处跑来跑去的孩子们,觉得这像极了银河放假的头一天。
回家前的头一天是最让人开心的,学校通常会组织晚会或放电影。
那时候学校播的电影记忆深刻的有《妈妈再爱我一次》,小强没有门牙,哭的那叫一个惨啊,可恨的是一到秋霞脱衣服,老师就在后面快进,前面的学生嘘声一片。
“诶,谁!老卢又快进。”
“看清了吗?”
“没,就看见一黄颜色儿,一绿颜色儿。”
那对男女脱下的黄颜色儿加绿颜色儿,让学生时代记忆中关于□□变得很清新。
顾承恩说:“女人高潮时真的会喷水吗?”
柳星南说:“喷水,还喷火呐,俩人就可以一起去救爷爷了,四娃,救爷爷!”
不知道这样的无知能不能再来一次。
同样催泪的还有《我的兄弟姐妹》《犬王》等,但一般看过一遍第二遍就哭不出来了,柳星南拉着顾承恩悄悄跑到华清轩,果然,年轻的女老师在那里一起偷偷看《流星花园》的录像带,那时候一整盒盗版的也差不多要近一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