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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19)

作者: 碎鸦 阅读记录

林俐对叶南有多不放心,对她就有多放心。因为俩孩子从小性格偏差就很大,叶南自懂事起就是个踢天弄井的顽猴;而叶西恰好与他截然相反,逊顺懂事,伶俐乖巧。他们分别体现了两种极端。

可这两种极端并不会影响叶父对待他们的态度。

叶父叶爱军是个“老实人”——只对外老实的人。有工作时其实还算正常,一下岗脾性就翻天覆地了。打骂林俐和叶西只是开胃小菜,叶南才是他棍棒的重点教育对象。

大抵是在叶西七岁那年,有一天叶爱军连喝两瓶简装白酒,醉如山公倒载后去邻居家串门。那邻居酷爱吹牛,对着他“我买了两座矿山”“能赚几百万”等等一通吹嘘后,他大感自尊心受损。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痛骂林俐,讲她不旺夫、没本事,自打娶了她之后他就一直在受苦。

这还不算,到了晚饭时,叶爱军酒气还没过,扒了两口饭开始反胃,就去厕所吐了。

回到饭桌旁他让叶南把他的剩饭给吃了,不许浪费。叶南闻言,脸上出现不情愿的愁容。叫叶爱军瞧去了,勃然大怒。他提溜着叶南干瘦的腿从凳子上拽起来,头朝下直接往地上一砸,旋即便往他肚子上补拳脚。

“你嫌弃老子?”“你个兔崽子凭什么嫌弃老子?”“叫你吃老子的剩饭你就吃!你什么时候能听老子的话?!哪怕听一句?!”

叶南很强,闭嘴任打不还手。林俐看不下去拉扯两下,而后亦会沦为拳脚下的羊羔。

叶西在这样的成长日常下,学会了点小聪明。每每出现这般情况,她会不动声色地走开,去阳台取了扫把开始扫地。她知道劝架没用,也知道反而会殃及自己的池鱼。

这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可她也会矛盾——这好像很坏。

读到“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她的思绪又被扯远。

严格来讲,叶南只差她八个月,不算叶家“晚有”的儿子。林俐生完叶西,月子才出没几天,叶爱军就强迫她同房了。一方面是因为生的是个女儿,他不满意。另一方面就是他的性/欲忍了好几个月,再不能忍了。

这些事是叶西听已故的外婆讲起的,林俐自己是不会愿意同她说的。

她记得看加缪名言时看过一句话,“荒谬其实就是一种分离,演员与舞台的分离,人与生活的分离。”这句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反复震慑她的神经,挑战她对生活与世界的认知。

有稳定体面工作的林俐,宁愿长期忍受家暴却始终不肯与叶爱军离婚,这是一种荒谬;

饱受暴力摧残心灵的叶南长大以后,反过来用暴力和罪恶去报复无辜的人,这是一种荒谬;

甚至叶爱军整个人,也是一种她永远都理解不了的荒谬。

早读课在不自觉中结束,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教室倒趴下一大片。冲出教室去食堂吃早饭的同学开了教室门忘了关,微寒的阳光斜照进来,在地上映出一片明黄。

叶西合起课本的同时再次查看手机,依旧没有她所期待的音信。

***

陈寻这堂数学课听得尤为认真,老李提到的重难点他都记了下来。

有所察觉的老李大概深受触动,觉得铁树终于开了花,在下课后把他叫到了走廊上。

陈寻步子迈得慢慢悠悠,老李把茶杯放到走廊外墙上,紧了紧裤腰带后他才姗姗来迟。

老李:“看来我跟你爸沟通还是对的,你最近状态不错啊?”

陈寻笑,不置可否:“谢谢老师提点。”

老李:“你知道我一直很看好你吧?特别是你的数学。”

陈寻:“老师您真的高看我了,我没有那么好……”

老李抬手,指尖还有夹烟留下的微黄,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不要这么想,我教书这么多年,见了多少学生啊?我对我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

陈寻抿嘴,作出微妙的笑:“谢谢老师。”

老李:“期末有信心进步多少?”

陈寻微微颔首,避开他的目光,额前碎发垂坠。

“我不太确定,尽最大努力吧。”他说道。

“好!”老李抚掌大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握回茶杯,老李烟瘾犯了急着要走,转身的时候已经在口袋里找烟。似乎想起什么,他又停下摸索的动作,回头问陈寻:“陈寻啊……你妈妈,最近还好吧?”

陈寻一愣,淡定回道:“挺好的,谢谢关心。”

老李嘴巴微张,欲言又止,点点头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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