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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十七夏(120)

摩托驰骋,江风涌动,苏起只觉心胸跟着天地开阔起来,畅快无比。

她叫道:“我太喜欢长江啦!”

梁水在前头笑了一下,他载着她一路沿江飞驰,仿佛在和奔流的江水赛跑。苏起看到江水中一块漂浮的木板,叫道:“水砸,我们超过它!”

“好!”他加速,跑赢了涌动的波涛,飞驰向前。

少年忽然迎风唱起了歌:“有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少女跟着和声唱:“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他们唱着,笑着,越走越远,仿佛走到了城市的另一端,仿佛已走出云西。北门街区早就抛在老远后,再也看不到人家。大堤两边,一边是江水,一边是树林农田。

天高地阔,荒无人烟。

苏起在风中喊:“这是哪儿?”

梁水答:“不知道!”

不用知道。

天地间只剩下了一条路,他和她,再无其他。

苏起迎着风笑,畅快无比。忽然,她扶住梁水的肩膀,从摩托后座上站了起来。梁水见状,稍稍放慢车速。

苏起叫:“不用!”

梁水于是作罢,说:“靠着我!”

苏起在行进的摩托上缓缓站起,颤抖着,她贴近梁水,双腿靠紧他单薄的后背。很快就感受到他后背传来的力量支撑着她。

他知道她想干什么。

她双腿抵着他,慢慢站稳,缓缓松开摁在他肩头的双手。她张开双臂,如鸟儿般展翅起来。

摩托飞驰,江风鼓起她薄薄的夏日衣衫,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风筝,即将起飞,飞去更辽阔更高远的天空,飞过长江,飞去看不见尽头的地方。

梁水稳着车龙头,后背用力撑着她;她身子前倾,以他为依靠。

狂风扑面,阳光灿烂,江水奔腾,树林茂密,一条路通向永无止境的开阔地。她忽然很想大喊,就将双手笼在嘴边,大喊起来:“啊!!!!!”

一声喊出去,整个心扉都透亮地敞开,她再次喊:“啊!!!!!”

“加油啊!”

“苏起!加油啊!”

她放肆地喊叫完,忽然间,她迎风对抗紧绷的身体放松下去,猛地滑落回座位,身体擦着他的后背落下。

隔着薄薄的衣布,少男少女的身体仿佛忽然起了火,却又不似火,更像是一种春日的温暖。

苏起的心砰砰乱跳,那一刻的依偎暖意叫她不忍放手,她不管了,顺势就搂住了梁水的腰,一闭眼,歪头靠在他的后背上。

霎时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搏动,似撞击着他的后背;却又像泡在温热的水里。

狂风吹着他们的衣衫,搅乱他们发丝,苏起安静闭着眼。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不管了。

反正这一刻,她就是想抱他了。

梁水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她,她会松开他似的。但渐渐,他放松了下去——她仍搂着他。

他就那样带着她一路驰骋而去。

他们沿着长江大堤出了云西,到下午才折返而来。

回到南江巷,已快下午三点。

梁水把摩托停在巷子口,略一侧头看身后:“这几天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考试。”

苏起探头:“你要走了?”

“嗯,四点的火车。”

原来他是特意回来看她的。她慢慢从摩托车上爬下来,小声:“路上注意安全。”

梁水好笑:“火车有什么安不安全的?”

她还想跟他多说点儿什么,就赶紧道:“哦对了,我的考场在高一(10)班呢!”

梁水一愣,笑:“那一定运气好。”

“我也觉得!”

他把车还给路耀国,回家跟康提打了声招呼。苏起正在家里头喝水呢,就见他从门口经过。巷子里太阳很大,他冲她笑一下,招了招手,算是告别了。

那挥手的身影映在门框里,跟一幅画似的。

苏起匆匆放下水杯,赶紧从冰箱里拿出根老冰棍,跑到巷子口,叫:“水砸!”少年正插着兜快步跑上堤坝,回头。

她跑过去,塞给他冰棍:“天气热。”

梁水接过来,笑一下,脚步轻快朝城区去了。走到半路,还叼着冰棍回头冲她招了下手。

她站在堤坝上舍不得走,一会儿回头看看江水,一会儿又看看他的背影。他走一段路,就回头看她一下,虽看不清表情,但她知道他是笑着的。

直到他走到坡道边,再次回头,冲她招了招手,这下,就再也看不见了。

苏起的脸被太阳晒得热热的,江风推着她走下坡,她不自禁扬起嘴角,她感觉,高考一定会考很好。

第63章 十七夏(3)

所谓“寒窗苦读十余载”,高考被赋予了太多太重的意义。但苏起身处其中,并未有多深的体会。除了要提前搜身入考场,考完要在校园里留上十五分钟,似乎和以往的考试没多少不同。虽考前有些紧张,真上了考场也就忘了。

那两天,同学们都心照不宣,考完不对答案,直到最后一门理综/文综考完,才聚在一切热烈讨论。

最后一场考完,校广播站忽然放起了《最初的梦想》,考生们一下子大笑起来。

苏起在“可以边走着边哼着歌,用轻快的步伐”中,离开了校园。

校外有些等候的家长,不多。南江巷的父母们没有来。

苏起松了松肩膀,说:“这就考完了。毕业了。”

路子灏道:“感觉轻松了,但又感觉……哎。”

他说不清。

第二天报纸上印了正确答案,路子灏一早买了报纸对答案,估分660,苏起620到630。林声没说具体分数,只说可能擦边儿。

放下报纸,三人一对眼,发起了呆,不知该干嘛了。忽然不用上学,叫一帮孩子很迷茫。

路子灏瘫在凉席上,打了个滚,干嚎:“给我数学题,我要做数学题!”

林声叹了口气:“我还是去画画吧。”

路子灏抬起脑袋:“把你的画架搬过来,我不要一个人,好无聊。”

林声于是搬了画架来,

苏起和路子灏坐在凉席上吹风扇,吃西瓜,看她画画,虚度时光。现在他们不会像小时候捏泥巴抓知了了,暑假枯燥得叫苏起都想做数学题了。

路子灏叹:“我想李凡和水砸了。”

李枫然高考后出国进修,梁水仍在训练期。苏起也很想念他们,她原以为高考后的暑假会是最好玩的,不想却是最惆怅的。

她还没买手机,家里也没电脑,高考一完,昔日的同学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各处。

六月末,成绩出来。苏起估分很准,635分。路子灏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他考了689分。当晚校领导就给他打电话了——他是全市第一,把重点班的学霸都超过了。

去学校填志愿那天,鲁老师看到他俩,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当初一次善意之举,把这“问题学生”带到自己班来,结果回报了五万的教师奖金和“教出了清华学生”的荣耀。

他俩是班上第一三名,吴非第二,考了646。

路子灏报了清华,吴非报了华科,苏起填了北航。他们几个填志愿很轻松,更多同学仍在第一志愿第二志愿和万一掉档后保本志愿间纠结琢磨,找老师出主意。

苏起已经买手机了,和几个同学交换了号码,又跑去网吧上qq联系到更多同学,大家相约暑假有空一起玩。她还给王衣衣写信,说报考了北航,但王衣衣要出国读书了,说是美国的密西根大学。

等通知书的七月,苏起偶尔和刘维维几个同学聚聚,就没有别的事做了。云西是个小地方,没有太多的娱乐。更叫她惆怅的是,邻居们陆续准备搬家,包括她家。梁水苏起家在新区的楼房建好了,路子灏林声家买的公寓也装修完毕,只等放置个暑假就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