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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十七夏(110)

咚咚咚。

没听错。

“谁呀?”陈燕离得最近,拉开门,梁水一头的雪,黑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冻得通红,打招呼呼出一团热气:“燕子阿姨过年好。”

陈燕尖叫:“康提!看看谁回来了!”

整个屋子沸腾起来:“哎呀,水砸!”

“水砸回来了!”

“还端什么汤圆啊,快过来!”

“今天南江巷真团圆啦!”

康提循声从后屋过来,一见着梁水,眼圈霎时红了,上去就轻轻打了他一下:“也不说一声,还给我搞惊喜呢!”

梁水搂着他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说:“临时请的假。”

程英英笑:“你妈妈刚才煮汤圆的时候想到你,还哭了呢。”

康提:“放屁,明明是烟熏的。”

“你居然哭?羞不羞?”梁水低头看着自己妈妈,毫不客气地鄙视她。气得康提又打了他一下。

林家民:“梁水是落的哪个机场啊?”

李援平:“火车票是……”

梁水一边应承着各位叔叔阿姨伙伴们的问候,一边目光不经意扫向苏起。

苏起站在餐桌边,微笑等着。

刚才梁水一进来她就冲过去喊了声:“水砸!”梁水刚回头看她,目光匆忙对上还来不及说话,林家民就拉着他问候,大人们都围着。苏起挤不进去,就退一边了。

他今天穿了身红色的外套,里头是白色的高领毛衣,好看极了。也不知是半年未见,还是户外天气太冷,他的眼睛清亮清亮的,像被冰雪洗过一般,脸颊也被风吹得有些冷冽,人似乎比半年前更清俊了,眉峰鼻梁的弧度更挺拔了。

苏起还在偷偷观察着,就见他跟人说着话,目光却移过来,看了她一眼,很轻的眼神,停留了足足三秒,才移开。

苏起被他那眼神看得心跳微乱,不自觉摸了摸脸,又赶紧扭头看了眼镜子,确定自己脸上没有饼干渣辣条油芝麻糊才松了口气。

一转头,程英英递了碗汤圆在她手里:“快吃,过会儿冷了。”又大声:“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啊!”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啊!”

大人们孩子们全捧着汤圆碗祝福,梁水刚放下行李,手里便塞了个碗。康提咂舌:“你看你手冻的,衣服穿少了!”

苏起瞥他的手,红彤彤的。

沈卉兰忙叫:“水子,来这儿烤火,赶紧来烤火。”

“诶。”梁水往沙发那头走,经过苏起身边,低头说了句:“长高了?”

少年清沉的嗓音落在耳边,苏起心一磕,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还带着冰雪冷沁的气息。

她不自觉蹦了一下,说:“上次学校测身高,我已经170了你知道吗?而且我还能长。”

梁水站在沙发和烤火架之间的夹缝里,冯秀英收了腿给他让位置,他端着碗汤圆,一边往里头走,一边淡笑:“那你加油。”

苏起喝了勺米酒汤,说:“路造又长了3厘米,他现在172了。”

梁水扭头看坐他旁边的路子灏:“不错啊。”

路子灏道:“对啊,穿个厚底的鞋就175了。”

李枫然:“里头再加个垫子就178了。”

梁水:“头发再弄蓬一点,就180了。”

林声噗嗤呛到。众人笑成一团。

吃完汤圆,妈妈们收了碗去洗碗,男人们在餐桌上打起了牌。

苏起还坐在沙发边的小板凳上剥橘子呢,梁水拍了拍沙发,说:“过来啊。”

“哦。”苏起坐过去,梁水掀开烤火箱上的被子,苏起把脚伸进去烤火,梁水又拿了个靠枕给她垫背。

不知是许久不见,还是别的什么,她有些不自在,匆匆瞥他一眼,说:“你不是说不回来么?”

梁水低声:“你不是说想我回来么?”

苏起心里一咚,抬头看他。

他清黑的眼睛安静直视着她,她心乱如鹿撞,他静静看她半晌,忽得逞似的一笑:“逗你的,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机场了。”

“……”苏起一拳打在他手臂上,“又骗我!”

梁水笑起来,懒懒地歪进靠枕里,说:“七七,给我剥个橘子。”

苏起哼一声:“你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梁水正要说什么,路子灏拉了他一下,他又跟路子灏李枫然聊天去了。苏起拿起砂糖橘,给他剥了两个:“喏。”

梁水正跟李枫然说着话,随手接过橘子放嘴里,看都没看她,仿佛空气一般自然而然。

苏起心里莫名甜甜的。

没想沈卉兰见了,在一旁打趣:“七七,被我逮着了吧。只给水子剥橘子,枫然和子灏却没份儿,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还偏心啊。”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苏起脸霎时红得跟墙上的福字和中国结有一拼,她反应极快,忙道:“我又没长六只手,是不是要一个一个来?”说着飞快扒拉了两个砂糖橘,说,“这个是路造呢,风风的还得等。”

大人们原本是打趣,自然就不闹她了。

她低头剥着橘子,心里头做鬼似的虚。

梁水在一旁讲着话,故作无意地靠进靠枕,调整了下位置,边调整边名正言顺“无意”看了她几眼,女孩的脸红得快要滴血,连耳朵根都红了,红得——感觉摸上去应该是热乎乎的软软的。

梁水心里没来由地热了一下。

其实刚才他一进屋就看见她了,她一身红毛衣,微微瞪着眼睛,惊喜又开心的样子。脸上褪了点儿婴儿肥,衬得那双漂亮的眼睛更大更亮了,闪闪的像星星一样。

周围有大人走来,梁水立刻移开眼神,假装靠垫已安置好,人也重新歪好了。

苏起给路子灏、李枫然、林声和苏落一人剥了两个砂糖橘,又见路子深淡淡瞥她一眼,便又给他也剥了两个砂糖橘。

她感叹自己成了一个剥橘子机器,便说:“都是你害得。”

一扭头,见梁水靠在几个大靠枕上,微仰着头,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少年仰着下巴,脖子修长白皙,喉结凸起,下颌的线条很是清隽。黑发肆意颠倒散落,露出饱满的额头。那低垂的眼睫有种说不出的柔软。

苏起看着他的睡颜,心跟着莫名安静下去。

她坐了一会儿,想喝水,她小心掀开被子一角,把脚从烤火箱上放下来,穿上鞋准备起身。梁水猛地醒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起被扯回沙发上,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也愣了一愣,立刻松了手,移开眼神去,尴尬地低头挠了挠头发。

“做梦了吧?”苏起笑着,起身去拿水。

走到厨房里,刚拿出两个塑料杯,却又无意识地握了握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腕,脉搏砰砰跳动着,仿佛他手心的热度还留在上边。

第59章 候鸟(2)

过了零点,爸爸妈妈们坐上了麻将桌,要打牌玩个通宵。

五个小伙伴抱着厚厚的棉被挤去梁水的阁楼,照例是苏起林声睡床上,三个男生睡地铺。

冬天天冷,康提在地铺上垫了三四层棉絮才算完。

关了灯,雪光夜色从窗外透进来,室内光线朦胧。楼下时不时传来麻将声笑闹声和歌声。

五个小伙伴缩在暖和的被子里聊天,说不完的话题。

梁水讲他的新教练如何专业厉害,讲比赛中遭遇过哪些天才少年,哪场比赛失之毫厘,哪场比赛风光无限。

苏起默默听着,这个刚满16岁的少年已经成长得能淡看成败起伏了。

李枫然说起他的音乐会,哪次在演奏中弹错了一个音符,哪次轻重转圜没有连接好,哪次很完美得到了何堪庭的表扬。

路子灏林声和苏起的生活则比较简单,日复一日地上下学。

路子灏说了一堆班上的趣事,有次一个男生打瞌睡把整张桌子都带倒了,有次广播站播放s.h.e的《super star》,苏起拿着一根拖把在讲台上模仿mv里的持麦动作疯狂摇摆,逗得哄堂大笑;还有次英语老师讲到分手的英文说法,苏起记着笔记,无意识哼起来:“我们能不能不分手,亲爱的别走……”,又是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