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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毒(47)

他说的磕巴,说完觉得自己也太不会说服人了。

白毅:“……”

白毅:“?”

听了白初敛的话,白毅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随后,他很快反应过来白初敛在讲什么。

闭了闭眼睛,他真的是服了眼前人的脑子,盯着白初敛的眼睛缓缓道:“是赤月教留下的烙印,不是胎记。”

白初敛:“啊?”

“五年前,有一伙人经过了玉门城,那些人身上没有明显的标志,说的也不是中原话,他们血洗了玉门城,闯进了悦来客栈。”

白毅发现自己说这些的时候声音非常平稳,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几年,其实那些支离破碎的肢体碎片,偶尔还会到访他的梦境里……整个梦境都是血色,唯独天边挂着的那轮血色月牙,同今晚如出一辙。

“我本名卫昭,是玉门城悦来客栈的少爷,那晚那些人杀了我父母,却独留下我,在我的肩膀上留下这个烙印后大笑离去。”白毅道,“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留下这个烙印是怎么回事。”

“……”

“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我终于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白毅笑了笑——

“他们留下烙印,是明晃晃地在告诉我,来啊,来赤月教,替你的父母报仇啊!”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是深入骨髓的恨,是血液在他的血管里逆流的兴奋。

白初敛看着白毅,那双锋锐的眼就像是被投入了冰冷的深湖……他在笑着,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中,唇角轻勾露出森白的牙,却像是狼的獠牙。

……所以,不是兄妹。

只是与顾念清同样,为被赤月教灭了门,却因为对方恶作剧一般的卑鄙玩笑,独独苟活下来的可怜人。

他们终将背负一生的仇恨,成长。

有一天他们将站在赤月教的门前,复仇。

而那一天,他们也会在发现自己终其一生的努力为无用功的绝望中死亡。

白初敛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哑然。

今日再次亲眼目睹赤月教这样卑鄙、将人如玩物般戏耍玩弄,白毅这般心高气傲的孩子,又怎么能够不心神崩溃?

就像是被强行揭开了伤疤,露出了鲜血淋漓、散发着腐烂恶臭的伤口……

也许,在白初敛方才出手阻止甚至是呵斥他时,他没有反手直接将素雪剑刺入他的胸膛,已经是相当克制。

不过是一念之间,白初敛忽然就完全理解白毅了。

他发现对于自己的徒弟,性子果然还是像自己多一些——

如同他发现顾德凯戏弄自己,哄骗自己入了淮安城后大发雷霆一样……他的徒弟像他,不允许任何人试图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拉屎。

他都懂了。

可是——

这不代表他喜欢看见这样阴森的表情落在他的徒弟脸上……他不能看着他被仇恨冲昏脑袋,去送死。

伸出手,柔软的指尖轻轻蹭了蹭面前少年那红肿的面颊……于是指尖仿佛带上了可令人被灼伤的温度,指尖上移,蹭了蹭他的眼角。

“可是徒弟啊……这么多年都等了,就不能再等两年?”

等你武艺精进。

等你不是注定有去无回。

“现在的你不是那些人的对手,白毅。”白初敛对他直呼大名,这是很少见的事,“你贸然冲去,无非就是去被侮辱,被嘲笑,被打败,你知道他们或许等的就是这一天——”

看着骄傲的灵魂被践踏入泥泞,恶鬼在地狱边缘俯身观看,肆意大笑。

白毅勾了勾唇角,露出个讽刺的笑:“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白初敛用指尖摸了摸他唇角那抹近乎扭曲的笑,温和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从来不是缩头乌龟说的话。”

手腕被冰凉的手握住。

少年修长的指尖扣住他的手腕,微微使力——白初敛看见自己的手腕开始泛红,逐渐变成了和白毅的眼角一样的鲜艳。

“我要去。”

“……”

“师父,我现在就要去。”

当少年哽咽的嗓音之中带着坚决。

白初敛心里茫然,却想的是:那就这样吧。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他。

该死的小徒弟,他身上的优点没学着,八头牛都拉扯不回来的倔强和死要面子的骄傲却学了个十层十。

白初敛只想苦笑,作孽哦,看看他把自己的徒弟养成什么样了?

一阵冰冷的寒风拂过,白初敛听见自己含着笑意得声音响起,那是他对自己的徒弟从未有过的放纵和宠溺——

“好,去。师父陪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误会不过一章,这大概就是短篇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