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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毒(116)

然后唤来女官,让她去隔壁问问某个人,他准备再给他做几套平日穿的里衣,问他要什么颜色和样子的,他可不想辛苦缝一下午眼睛都要瞎了,天一黑劳动成果又进了火盆里。

那女官听了姬廉月的吩咐,一边应着一边心想:这皇子殿下果然是憋屈惯了的,这都能像个没事人一般打发人凑上去问这些亲密的问题。

女官问回来的答案是:你省省吧你。

姬廉月:“……”

狗咬吕洞宾,这京城别人想求他的女红都求不来的,不识抬举!

……

三日休沐后,姬廉月的新婚假就结束了,清早起来换了玄表朱里朝服,前圆后方,前后各九旒。

束发戴翼善冠,坐在镜前调整位置,修长指尖扫过肩头金织盘龙,姬廉月冲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女官捧来色泽暗沉的口脂,姬廉月身着男装一脸恹恹,本不想用,余光瞥见镜中自己唇瓣苍白且薄,毫无气势,便伸手还是将淡色唇瓣抹至乌深——

说来也怪,这深色口脂一上,仿佛连他的五官也从柔和变得犀利起来。

出门时霍显已在院中等待,眼看姬廉月身着亲王朝服,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这世间奇人该当如此,男子着男装反而让人觉得变扭。

姬廉月扫了霍显一眼,只见他身着从六品官服,想来是在兵部领了职——

只是这人牛高马大,身形如小山,身着这身官服往那些只会动嘴皮的兵部文官里一站,像个异类。

“你可能还是穿武官服合适些,”姬廉月上下打量霍显,“这样有些不伦不类的。”

“被公主殿下如此评价,本驸马也不知所措了。”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

两个不伦不类的人大摇大摆地上了朝,往那一站,别人自然而然就忍不住疯狂要往这边看。

姬廉月贵为亲王,朝中自然不可能和霍显这从六品官员站在一起,但是他却站在他身边没动弹,反而转头去看男人放松的下颚。

“我父皇是不是许了你别的差事?”姬廉月忽然问。

霍显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后者冲他笑了笑:“没在你身边放人,只是看你忽然毫无怨言,想必是得了满意的安抚。”

霍显不理他了,目视前方,仿佛站在他身边叨逼叨的是个路人。

姬廉月还欲说些什么,此时观月帝来了,他只好一脸不情愿地往前挪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打着呵欠心不在焉地等着上朝,听那些人上奏琐碎的事。

今日北方边境毛坦族旧首病逝,宗族之中为夺位不太太平,已经连续有几波流寇在净朝边缘疯狂试探,恰逢秦将军夜里遭风,偶感风寒……

姬廉月也就听见他外祖父秦明月病倒时,眼皮子稍微抬了抬,但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风寒也不至于要人命,几波流寇也犯不着大将出马,这些人非要把两件事扯在一起危言耸听,怪有病的。

观月帝大手一挥给北方赏了些珍贵药材,又因战事起准备拨些粮草军备,这差事一下就落在了新上任的驸马爷身上,听观月帝的意思,是准备让驸马爷亲自把军备送到北方去。

姬廉月都听懵了,没见过他父皇这么会棒打鸳鸯的,他们才新婚三天呢!

难怪霍显自从面圣之后一脸满意……

他一满意,姬廉月就相当不满意了。

下了朝一路冷着个脸,到家不理会霍显自顾自回了房滚上床睡回笼觉,而且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梦见霍显如愿以偿当了将军,自己一直休和离书与驸马和离后,身着一身宫装红裙烈烈,于霍显凯旋之日,当着他的面饮下毒鸩。

在他怀里咽了气。

梦中,头顶阳光刺眼,男人的怀抱冰冷僵硬,铠甲之上枪械留下的划痕如此生动,成了他眼中的最后放大的风景。

姬廉月醒来之后靠坐在床边很久,直到女官来唤他前去用膳,他看见早已落座桌边的霍显,抿了抿唇:“北方偏远,环境恶劣,天气多变,路途遥远空生变故,你能不能不去?”

霍显看了他一眼,连“不能”都懒得同他讲。

姬廉月第一次冲他发了脾气:“你就不能听我一次!”

霍显看着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酒杯,微微蹙眉:“又怎么了?”

姬廉月胸口起伏了下,看了看周围,闲杂人等都退下了,他这才缓缓道:“梦见你封侯成将那日,我死了。”

霍显听见他语气不大对,抬起头,对视上那双含着微不安有些泛红的眼,微微一愣。

他是没见过姬廉月露齿如此脆弱的神情的,这人总是嚣张跋扈。

心中一动,有微妙的动摇一瞬既逝,他甚至来不及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