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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布袋戏同人)【风雀】衔梅雀(10)

作者: 景深之源 阅读记录

“请问阁下是……?”弁袭君问。

来客将伞倾斜了些,挡住几缕落在肩上的阳光,语调含笑:“自然是此地主人。”

他微微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

“鶖红陌夏……挽风曲……”

杜舞雩见他虽是带着笑意,眼神中却十分疏离,含着几分看不懂的深长意味,想是被人打扰了清净,便拱手告罪道:

“冒然闯入,是杜舞雩失礼了。”

弁袭君却觉得此处既无告示,也没有围墙,他们两人沿路而行,也不是故意打搅,哪有低声道歉之礼,于是只是偏过了脑袋不说话,没有半点告罪的意思。

杜舞雩知他为人孤傲,也不强求,便将姿态又放低了些:

“我二人久不出门,识路不清以至于走岔了路,走至此地实属意外,还请见谅。”

流年不利呀……挽风曲扼腕,对眼前一幕又是摇头又是叹息:都住得如此偏僻了,居然还是躲不过被秀的命运。不过好在眼前这两人看起来正常些,比那两个一言不合就要唱大戏的令人舒服多了。

“无妨,”他落低了视线,久久凝视着手中刚从地里起出,尚带着新鲜泥土的酒坛,“不知二位欲往何方?”

“吾听闻此山之中有一处桃花开得正好,便想与……与他一齐去看看。”

“此路尽头没有桃花,”挽风曲道,“只有我的葡萄……”

他想了想,低低地笑了一声:

“此地没有桃花,只有葡萄、青梅和酒。”

很多很多的酒。

杜舞雩转眼一看,果然见葡萄架之外还栽种着青梅树,如今正开着白色的花,长势茁壮,想来再过几月便会结出累累硕果,然后便与那些层层叠叠趴在架上的葡萄一起,被填入不同的酒坛,往后取出,开坛便是扑鼻香醇。

“此地葡萄皆是阁下所种?”弁袭君突然出声问道。

“自然,”谈及他的葡萄,挽风曲神情悠然,“皆是亲手所种。”

“所酿之酒也是?”

“当然。”

弁袭君垂眼:“种树与酿酒,皆是耗费时间之事。”

挽风曲道:

“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他有足够的时间亲手种下一株株的幼苗,等它们长大,等它们开花,等它们结果,再等它们一点点发酵,酿成心尖一口甘醇。

“遗身愿裹葡萄叶,死化余灰带酒香。”他神色平静,隐隐间有一股放下一切的释然,“等待与追逐有何可怖,只怕所求不得,所愿未满罢了。”

弁袭君眉间微动,最终仍是归于平静。

挽风曲抬眼又将两人打量了一遍,突然挑眉笑了,几步将手里的酒坛塞进弁袭君怀里:

“相遇即是有缘,这一坛酒便赠与你们。”

说罢,他也不管这二人是什么反应,自己便撑着伞慢慢地走进葡萄叶的深处去了。浓荫下他一身红得耀目,却又红得一派安然,一步一诗,如同夏夜中翩跹而来的蝶,又那样随意地隐去了。

“日转花梢春已昼。双蛾曲理遥山秀……偷摘青梅推病酒。徘徊久,一双燕子归时候。”

弁袭君抱着酒坛,心中却一直响着那句话——

“只怕是所求不得,所愿未满罢了……”

怕只怕心不可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天晚上他躺在杜舞雩的身边,却是久久无法入睡。

夜凉如水,杜舞雩散开了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发髻,长发随意铺散在身后。月光从未掩的窗口探入房内,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眉间与发尾。杜舞雩的发色本就极浅,如今更是仿若一团薄雾,几乎融进了月色之中。仙山的日子平静舒适,他这般沉沉入梦,就连长蹙的眉间都放松了不少,一眼看去,竟恍恍惚惚的,看不出往日中最熟悉的模样了。

弁袭君长久地凝视着这张脸,就像曾经在不能入眠的夜晚思念他一样,但越是靠近他却又越是心惊,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只怕眼前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他呼吸稍稍重些就要轻易散去,到头来还是只有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他想要摸摸杜舞雩的脸,却总是伸出手又自己收回,他的心思一进一退,最后却仍然要退回独自伤神的角落里。

弁袭君咬着牙,在冷夜里伤心许久,转念想起白日里挽风曲送的酒,心念颤了颤,蹑手蹑脚地摸下了床。

时节虽已经到了春末,深夜却仍是凉意袭人。弁袭君也不甚在意,赤着脚把酒坛搬出来,在庭院里就着月色饮起了酒。

一开始他还对着卧室的房门喝,想到杜舞雩其实就在那里面,心里还像潮汐一样泛起几分甜蜜来。可是随着青梅酒一杯一杯下肚,他心里又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把那些幻影一样的甜蜜彻底浇了个干净,接着浮出水面的,就只有密密麻麻的畏缩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