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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到一只鬼(55)

余亦燎的父亲生前是缉毒警察,经常一年两年都不回家,他的母亲是位大学老师。

母亲很温柔,是个水一样的女人,哪怕父亲不回家,她也会把他的东西打理的一沉不染,也会抱着小余亦燎给他讲他们初识、恋爱一直到结婚的故事。

家里会有人送来一些没吃过的好东西,母亲永远都是留给父亲的,她会温声跟余亦燎说:“小燎,我们把这个留着给爸爸好不好?说不定他明天就回来了。”

对小余亦燎来说,那些故事就是他心中爱情的雏形。

余亦燎18岁那年父亲作为缉毒大队的队长,长达一年半的潜伏终于成功,一举歼灭当时国内最大的贩毒团伙。

但在家里的余亦燎和母亲等来的不是凯旋归来的父亲,而是先一步摸到家里来的贩毒团伙的余党。

最后在天台上,面对用枪指着母亲要挟释放贩毒团伙的罪犯,余亦燎的父亲在他们即将被直升机接走的时候选择毫不犹豫地开枪打中了母亲的腿。

被抢击中失去平衡加上罪犯对人质的放弃,母亲从楼顶跌落身亡。

而他父亲也在他20岁的那年举枪自杀。

有的人说他的父亲是大义,有人说他的父亲也很痛苦才会选择自杀。

但他只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只想听妈妈给他讲一讲那些年轻时候的故事,只想父亲偶尔回来拎着一堆特产给他和妈妈一个拥抱。

余亦燎闭了闭眼睛,那些鲜红的血液充斥在脑海里,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和枪鸣,他所有的爱都终结在那一天里。

窗外偶尔会有蝉鸣,提醒着他那些都是往事,余亦燎从来没想过他会认真地把当年发生的事情讲给一个姑娘听。

他以为那些事情早就像是过期的水果,发霉然会溃烂在心底,却在讲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过了百年,有些事情也仍然记忆犹新。

他心里对爱的期盼,早在他父亲毫不犹豫地开枪打向母亲的时候就同母亲的生命一起枯萎了。

做鬼王的百年来,他从没有一刻真正地融入过人世,他看不懂爱,冷眼旁观时更加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嘴上说着相爱的两个人,在吵架时也会费尽心思把最恶毒的语言加在对方身上。

不明白为什么甜蜜地相依在一起的人,也还是会互相怀疑互相猜忌想方设法地想去窥探对方的秘密。

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走入了婚姻的殿堂,还会有人禁不住外面的诱惑最终万花渐欲迷人眼。

……

越是想要看清楚,就越是身陷当局者迷的泥潭。

唐哩十分庆幸外卖一直到超时了都没送来,这段时光完完整整地属于正在倾诉的余亦燎。

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倾诉,他眼里如同南极冰川一样的冰冷褪去,皱着眉透露出一些不解和迷茫。

在这一刻,这个高大的淡漠的男人,他是脆弱的。

她心里一阵阵地疼,放在腿上的手紧了又紧,她怕自己开口惊扰了愿意袒露心声的余亦燎,但也怕自己不开口,余亦燎就这样孤寂地沉浸在迷茫和痛苦里。

“我在十几岁的时候,在墓地里遇到过一个人。”唐哩看着桌子上的木纹和灯光下细小的灰尘,柔柔地笑了一下,随后抬起头迎上余亦燎的目光,“他跟我说,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总该坚强一点。”

“余亦燎,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不要把自己困在回忆里了。”

唐哩的嘴角只有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微笑,是柔和了面部线条的安慰的表情。

余亦燎怔了一下,面前笨拙的小姑娘,正试图用他以前说过的话安慰他。

她眼睛里潋滟着温柔的光,带着温度的注视着他,余亦燎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像是冷风里吹了一天的遍体生寒,终于泡进浴缸里那种被暖水包裹着的舒服。

那年在墓地里,他是看到了小姑娘眼里有不易察觉的轻生的欲望,才会开口对她安慰。

但这个姑娘比他要勇敢,她活成了无忧无虑的样子。

余亦燎扬起嘴角,在敲门声里对唐哩说:“谢谢。”

看着余亦燎起身去开门的身影,唐哩轻轻叹了口气,她特别不擅长安慰人,刚才说的话明明就没起到一点儿安慰的作用,还赚了人家一声谢谢。

送外卖的小哥站在门口解释了好几句,毕竟超时了十多分钟生怕被投诉,余亦燎礼貌地表达了没关系之后,小哥才舒了口气连连道谢地走了。

余亦燎把外卖放在桌子上时唐哩突然站了起来,拿起手机翻出计时器,冲着他扬了扬手机:“就一分钟,余亦燎,让我抱抱你。”说完就张开双臂拥了上去。

带着她身上常用的英国梨和小苍兰的香水味,还有蜂蜜牛奶浴留下的甜香,紧紧地抱住了余亦燎的腰,她的额头抵着余亦燎的胸膛,轻声说:“都过去了,余亦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