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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庸风雅录(213)

何子谨对孩子说:“其实我不是你爸爸”,却对方君迟说:“他就是我养育了十五年的孩子。是这世上除你之外,我最深刻的牵挂。”自相矛盾,语焉不详,为什么即使在临终遗言里,他也不肯清清楚楚做个交代?

他说:“让我这辈子最后任性一次”。这最后一次任性,却是为那个孩子谋取最好的未来。

…… ……

方思慎没有想到,发掘更多的内情,其结果不过是引发更多的疑问。明明早已长大成人,这一刻彷徨无依的孤独感,竟比十五岁那年寒冬还要强烈。

于是,他前所未有的思念起母亲来。

冷静地将信件放回去,把螺丝钉照旧拧好,地板上细碎的木屑清扫干净。除非趴到柜门上端详,否则不可能看出异样。

躺在床上,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心中呼唤:“妈妈……”

方笃之一早起来,左眼皮就跳得厉害。前来帮忙收拾东西的小护士娇声笑道:“左眼跳财的啦!方院长您是贵人啊,我呀,一见您左眼就跳,过年红包要收到手软咯!”

然后方院长的右眼皮也跳起来。

打电话给儿子,没人接。改拨家里座机,还是没人接。再打给高诚实,这回倒是通了。

“诚实,你先把小思捎上,再到我这儿来。”

“现在?”

“现在,他在家里。”

高诚实想这倒是方便。十分钟后,人已经出现在方院长家门口。敲了许久也不见开门,猜想师弟莫非提前自己走了,打电话又不通,索性直接开车到医院。

不想方笃之劈头就问:“小思呢?”

“啊?师弟不在您这儿?”

“你没看见他?”

“没有啊,您说他在家,可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啊。”

“他搞什么!”方笃之拿起手机,又拨了两通,这回变成“对方已关机”。

“你不是有钥匙?怎么不进去看看。”

高诚实心说您提醒我了,回头赶紧把那钥匙还您。

方笃之一挥手:“走,回去!”

进门看见四处贴着福字窗花,心头暖融融的。旋即想起来不对,高声叫道:“小思!”两步跨进儿子卧室。

人正在床上躺着呢,竟似毫无知觉。伸手一摸,皮肤滚烫。

“小思!小思!”方笃之急了,赶紧抱起儿子。

高诚实跟在后头吓一跳:“师弟这是怎么了?教授,让我来吧,我背师弟下楼。”

方笃之这时也有些力不从心,只得交给他。心急火燎又回了医院,打电话拉关系找主任医师来给儿子看急诊。

第二天腊月二十九,高诚实早定了这天的机票回老家。虽然他一副赤胆忠心要留下来帮忙,方笃之到底没答应。

除夕日的早晨,烧终于全退了。方笃之觉得儿子烧得有些迷糊。没醒的时候,一会儿“爸爸”,一会儿“妈妈”,那可怜模样瞧得人心都碎了。如今虽然醒了,神情却有些呆呆的。往往一句话,半天才等到回复。好在风寒急症,来得快,去得也快。烧一退,方笃之便不肯再给他吊水,改吃成药。

手里晾着送药丸的白开水,絮絮叨叨数落:“这么大的人,就不知道自己注意,我看你非把爸爸急死了才高兴。总不肯让我过个安生年呐,真是前世造孽欠了你的……”

医院里凡是能走的都走了,那些个大红灯笼、对联福字,衬得建筑物内部越发空旷。

“爸……”

“嗯?”

“年……已经过了?”

“说什么傻话,今儿腊月三十,除夕还没过呢!”

“那……咱们回家吧。”

方笃之看看儿子,忽然高兴起来:“对,应该回家!走,咱们回家过年!”

头天有高诚实换手,后边却全是他一个人顶着,那双高症状便有点儿复发的意思,出电梯的时候不禁微微晃了晃。方思慎不迷糊了,一把扶住:“爸,没事吧?”

“没事没事,回家补个觉就好。”

在方思慎的坚持下,车扔在医院停车场,父子俩到门口去拦出租。司机不肯打表,一口价,五十。

“您也不看看,今儿什么日子?等过了四点,您就是出一百,也没人肯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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