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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庸风雅录(120)

于是众人收工解散。方敏之一边扯领带一边对方思慎道:“你以后不要来了,让你爸知道了麻烦。”

方思慎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方敏之笑了:“你能帮什么忙?真用不上你。”指指卫德礼,“他比你有用多了。”

方思慎懂得叔父的意思,洋面孔便于制造新闻效应。想了想,道:“Daniel在我们学校进修,我是外事办指定的接待员……”

不等他说完,方敏之就明白了:“没事,他一个外国留学生,就是个凑热闹的。”停顿片刻,神色黯然,“你没见地产公司大老板出面了?估计很快就能摆平这帮钉子户。正牌钉子户一倒,我们这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刁民,还不得夹着尾巴灰溜溜撤退?”

返回路上,卫德礼相当兴奋,以为今日拆迁队主动退让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方思慎想给他解释,又不知从哪里说起。他虽然理解这种现象,却拎不清多少细节内幕,只怕会越说越糊涂,想来想去,终究作罢。不过今天叔叔的话让他对整个事件的安全问题心中有了底,也就不再想着怎么阻止卫德礼。共和政府对进入大夏的西方人士态度其实相当暧昧,时而严防死守,时而投怀送抱。只要不涉及某些领域,一般外籍人员享有的优待还是很明显的。

“拯救城市记忆”行动仍在继续,方思慎却又接了一个新活计。先头在国学网站上以“十口真心”名义发表的系列随笔很受欢迎,编辑联系到他问愿不愿意结集出版。方思慎论文发过几篇,出书还是平生头一回,即便他再淡泊,也抑制不住有点儿期待。再加上自幼养成的对文字的敬畏习惯,执意逐篇修订,其余常规工作也没有怠慢,把个假期弄得比上课还忙。邮件照片依旧天天看着,后面几次“拯救城市记忆”活动便没有跟随。

这天查看邮箱,有一封梁若谷请教兼问安的信,却没有卫德礼的邮件。特地打电话去问,似乎犯不上,心想大概是太忙了,顺手发了封简短的问候邮件,便把这事放在了脑后。直到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收到卫德礼的消息,这才猛然觉出不对劲。电话拨过去,怎么也接不通。方思慎顿时着急起来,顾不得已是深夜,冲到留学生公寓敲门。敲了足有十分钟也不见有人应门,倒把隔壁的人惊了出来。老外们作息混乱,各自为政,问了几句,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又冲到楼下值班室敲门,留学生公寓管得比博士楼更松,值班大婶打着哈欠连连摇头,“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方思慎有些茫然地站在公寓楼前,心中又愧又悔。卫德礼在此地无亲无故,最亲近的朋友恐怕就是自己。算起来已经整整三天失去联络,一个大活人,竟似陡然间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知从何找起。凉爽的夜风袭来,吹得他打了个大大的冷战,手心一片冰凉。

定定神,整理一番思绪,决定无论如何先报警。电话打过去,那头一副见怪不怪的腔调:“人口失踪二十四小时以上才能立案,你这也太紧张了,上哪儿玩去了吧,回来晚点而已。什么?三天了?有别人见过没有啊?什么?外国人?叫什么名字?”那头接着问:“你跟失踪者是什么关系?朋友?不行,必须亲属申报才能立案。”不等方思慎追问,电话已经挂了。

拿着手机站了一会儿,最近最有可能见过卫德礼的,应该是叔父方敏之。方思慎这才想起自己压根没有叔叔的联系方式。又站了一会儿,别的人都不合适,只能向父亲求助。

电话一接通,方笃之略带紧张的声音传来:“小思,这么晚了,什么事?”

把前因后果叙说一番,预料中的训斥并没有到来。方笃之沉默片刻:“我找找,一会儿给你回复。”忽然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留学生楼。”

“先回宿舍等着,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父亲语气并不十分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让混乱中的方思慎安定下来,乖乖返回宿舍等待。

电话铃声终于响起,在静夜中格外刺耳。方思慎一蹦而起:“爸爸,怎么样?”

方笃之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找到你叔叔,但是三天前有人看见他被警察带走了,恐怕又是上头找他喝茶去了。当时一起带走的还有几个学生,包括一名外国记者。暂时还问不到名字,他们说不是留学生,是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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