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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48)+番外

作者: 容千丝 阅读记录

阮时意愠怒之下,口不择言。

徐赫面色大变:“难不成!你欣赏洪朗然那类遭老头子?”

“反、反正……你放尊重点!”她已词穷了。

“阮阮啊,”徐赫没来由感叹,“你连死都不怕,却怕与我重归于好?我到底有多讨人嫌?

“三郎,我从未讨厌你,而是……”

“呵,心如止水?不沾情、不染欲?”

他语带嘲讽,顿了顿,语气软上三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自得悉一觉睡了整整三十五年、父母兄长和妻子均不在世,且儿女已长大成人、另有家室……我,我起过自裁之念。”

阮时意瞳孔微扩,“你……”

“但我没研究出,以何种方式钻到墓室与你合葬,是以没死成。”

他说得一本正经,暗藏戏谑,背后则透着无限悲凉。

在认定失去一切、连枕边的她也深埋黄土后,他如无主游魂,该有多孤独、多无助……

有一刹那,阮时意很想给他一个小小拥抱。

无关风月情,只为抚慰他曾有过的绝望。

对上她怜悯眼光,徐赫脸上羞愧更浓,续道:“你七七那日,我在山上祭奠你,浑浑噩噩随大伙儿去酒楼喝了些酒,连醉两日。醒时,我躺在阿六那破草棚里,脑中一片空白。

“迷迷糊糊,悔不当初,忽而又想,早于三十五年前,世人断定我无生还机会,是你在逆境中扛起重责,撑起了家。若你含辛茹苦熬过一生,而我无所作为,轻易把命丢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你?

“阴错阳差,我成了背弃誓言、抛弃妻子、让你承受世间所有恶意的混蛋。即便你走了,带走我此生幸福的唯一可能,但我作为一家之主的责任,自始至终都在肩上。

“于是,我选择活,活下去。我自问手脚健全,体魄强壮,有一技之长,总有机会为子孙后代做点什么。正好那日,阿六去长兴楼替我赔钱,钱没赔上,反倒拿回一竹筒杏子饴。那孩子单纯可爱,逗狗时,顺手喂我一颗。我含着糖,舌尖酸酸甜甜,方觉人生并非全是苦涩……”

阮时意眼眶微微湿润,心痛之余,又觉他骨子里的痴气有些可爱。

她当然记得,杏子饴是她所赠。

当初仅作哄小孩之用,何曾想过,会落入徐赫嘴里,引发他的感慨?

这一刻,她心头溢满剪不断理还乱的千丝万绪,温言吐露心迹。

“三郎,我为你背负寡妇之名大半生,守着守着,已成习惯。后来女儿出嫁,儿子们成器,我总算不必劳心伤神,便想着……身体弱点无妨,总能在富贵中安度晚年。

“偶尔独自一人远远看着子孙追逐嬉戏、谈笑风生,我不止一次幻想,假如你在,我会怎样、我们会怎样、他们又成怎样……你会变成脾气糟糕的老头吗?你会嫌弃我朱颜渐改的模样吗?你会因成名成家,往后院纳上一大堆妾吗?

“我承认,当这些念头匆匆闪掠而过,意味着我未曾彻底忘记你。但我做梦也没想过重获新生,而你离开半生,归来正当青春。对此,我由衷感激,上天让你我活着,享受孩子们创造的繁华盛世,弥补往昔求而不得的遗憾。

“但不管你我天生一对也好,地造一双也罢,早已错失今生最好的时光。你仍是原先的你,我却不再是你所需要的我。目下,想不出更好法子,这赌,就当我任性好了!”

她不紧不慢说了一番话,自我解嘲:“老太婆啰里八嗦,请你多多担待。”

“又是这句!你就算活到两百岁,头发牙齿掉光、生活不能自理、皱纹满脸、喘不过气、说不出话……你阮时意,照样是我徐赫的妻!”

徐赫最烦她用年纪压他,老强调比他多活些年、年纪大、老太婆之类。无论她活了多少岁,始终比他小七年。

他不就睡了个大懒觉么?错过的,下半辈子慢慢补便是。

“所以,你要和我赌吗?”

阮时意无视他即将炸毛的怒气,态度不愠不火。

徐赫缄默须臾,嗓音掺杂丝丝缕缕的涩意。

“阮阮,你说过,人生在世所做选择都是赌,未必稳操胜券,未必通晓得失,未必如愿以偿,唯有愿赌服输。你确定,非要与我分胜负、定输赢?……别无他法?”

阮时意苦笑:“再拖下去,兴许我会迫于风言风语与你一处,但这绝非你想要的。”

徐赫紧抿薄唇,隐隐发出牙齿轻磨之声。

清朗长眸,无端泛起极浅红意,如怒,如怨,如哀,如痛。

“我若放弃,最终被你日复一日地唾弃;放手一搏,至少有半数机会。可我对另外两幅画的去向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