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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34)+番外

作者: 容千丝 阅读记录

他窝火地将衣衫垫好,又似记起什么,语调一下子温柔许多,“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吼你,我就是……唉!”

阮时意摇头,咬着唇,由他搀扶而坐。

睽别多年的疼痛,唤醒零零碎碎的片段。

她早年不堪忍受经痛折磨时,徐赫总会端茶倒水,软言细语地哄着,搂她入怀,抚摸她的发,亲吻她脸颊……

打住,不能再想!

阮时意猛然惊觉,扶住她胳膊的大手,暗带颤抖,迟迟未离开……

她不由自主挣了挣。

徐赫容色微变,讪讪松手:“连碰也不许碰?往时,你不舒服时,巴不得我抱着亲……”

“是吗?”阮时意急急打断他,按捺焦灼之情,换上云淡风轻状,“年纪大,记性不好,早忘了!”

徐赫颓然:“求求你,别再说‘年纪大’,成不?”

“求求你,别老拿回忆说事,成不?”

他怔忪半晌,眸光渐暗,嗓音艰涩。

“可我……只有回忆了。”

阮时意顿觉冷凉轻风从心头拂过,似送来了什么,又吹散了什么,仅可意会,不可言述。

“但是我,真的老过一回。”

徐赫默然,竟无言以对。

她淡然续道:“你没日没夜作画,一去不归,梦中度过三十五年,未尝过那种夜不能寐、焦心如焚、忧虑烦躁、体虚力弱的滋味……

“年复一年,我虽未老到白发苍苍、牙齿掉光,但你所欣赏的才华已不复存在,活泼好动的性子日益转化为不急、不争、不怨的沉闷……三郎,这样的我,你过不了几日便倍感乏味。”

她也曾人前文雅秀气,背后活泼刁钻。

随年龄增长,地位提升,不得不维持优雅从容,掐掉所有古怪捉狭之念。

而他依然如故。

如果重遇后,于相处间磨灭残存的一点点美好,还不如留有余地。

沉默片晌,徐赫移步坐到大石的另一端,沉声致歉:“阮阮,是我的错,我不该闷声不响躲起来,更不该一走了之。”

阮时意笑了笑。

“三郎,你可知,年月日久,我对你的印象越发模糊。只因最后那年,你鉴玩整理、昼夜精勤,每获一卷书,每遇一纸画,必孜孜临摹研习,乃至废寝忘食……我时常想不起你的模样,记得的反倒是画阁里彻夜未灭的烛光。

“若非此生还有机会再见,若非今日闲坐于此,你大抵永远不会知晓,我曾轮番哄着两孩子,侯立窗前,遥遥远观,静待阁上灯火熄灭、你踏露而归的时刻,以此熬过孤枕难眠的上百个夜晚……”

她这番话并无怨怼之气,温婉如月耀清池,无波无澜,又不失雅味。

徐赫黯然,悄悄伸手,覆在她握匕首的手上。

阮时意暗觉他肌肤触感温凉,没狠下心甩开,温声道:“别笑我这老太婆唠叨,你往常说,作画乃‘为无益之事,悦有涯之生’,可见你真心实意喜爱……”

“我承认,”徐赫面有愧色,“那会儿,我怀藏功利心,一时迷昏了头,只想画得更好,出人头地,不希望……你和孩子沦为笑柄。”

阮时意亦觉他当时的转变过于突然,如像受了某种刺激,然则每每相询,他左顾右而言他,却死活不肯吐露。

时隔三十多年,她才勉为其难听到一句解释——沦为笑柄?

“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愿意……告知我发生了何事?”

“阮阮,能否别用对待孩童的口吻和我说话?”

徐赫语带幽怨,再看阮时意因痛苦而皱眉,柔情顿生。

他展臂伸向她:“还难受么?要不……我、我抱一下?”

阮时意往后一缩,“光天化日之下,谁要和你搂搂抱抱!”

“那就……花前月下再抱?”

他口出调戏之言,乍见对方显然拘泥且不悦,叹道:“你问的那事,不提也罢。我的确没你经历得多,但我能想象你在辛劳中沉淀,日渐淡定从容,远离浮躁和浅薄。从今往后,容我陪你一起老去,可好?”

这一刻,山青风净,草木有声。

他衣袍素雅,面如冠玉,气场一如既往昂藏俊逸,美好得如从梦境中抠出来一般。

顷刻间,阮时意竟生出回握他手的冲动,幸而,忍住了。

悄然将手抽离,她语气既带安抚,亦含感慨。

“三郎,我一直认定你很好,好得足够让我心甘情愿倾注一生。”

徐赫怆然:“可你,不要我了。”

“几十年来日复一日,我把你的一切,从心上一点一滴掏走,以容纳家族、子孙,及更多责任,再无谈情说爱的余地。倘若你亦洗尽铅华,阅尽黄昏,咱俩大可一块儿做个伴儿,像亲人那般,闲来焚香、煮茶、挂画、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