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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海(153)

作者: 天目茶盏 阅读记录

“……”

默然无言地停下脚。

廉慕斯转过身,对看过来的崔静晗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吗?”

这一句问话直接难倒了两个当事人。

崔静晗定定注视了半晌,忽的笑了笑,笑容有点自嘲:“也是。”

倒是一张罕见的脸。

廉慕斯的印象中的崔静晗总喜欢维持着一种可以随意掌控的亲昵,能将小女生的心情挤兑得相当卑微苦涩又恰到好处。其他时候简直像一位女王,不需要多费口舌,自然有傻子前赴后继。

如果崔静晗不针对她,她大概也是其中的一员。

崔静晗侧着脸,俩人没有多说什么,廉慕斯安静地回头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顿身回头,皱着眉扫过对方的脖颈——她总感到不对劲。

细细看过去,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崔静晗擅长打扮,今天穿得却比往常还要厚一些,白皙的脖颈上隐约露出了些许不该出现的痕迹。清透的白之上,覆着一层隐约的灰黑。

一片上了底妆也相当明显的淤青。

从脖颈到锁骨,淤血的、乌青的淤伤,甚至有肿胀的掐痕,就连唇角都挂了彩。廉慕斯抽动了一下嘴角。

虽然没有明显的破皮,但卖相整体而言有点吓人。

或许是打量的目光稍微有些久了,崔静晗猛地转过了头,和她对视一眼,又漠然转过了脑袋。

不久后,不远处的人完全没了踪影。

伤口嘶嘶泛着疼。

崔静晗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满脸血污的话出门也会吓着别人,早上出门的时候再三确认了脸没有肿到惊世骇俗,但肿伤和裂口都没那么容易遮住。

前几天为了签字的事不得不回家,那个男人继续肆无忌惮用脏话辱骂她,一边拳□□加——“□□”“娼妇”“你和你母狗娘都是我□□的狗”……感觉自己不像一个人,更像是一块残缺的破布,打到耳朵里只剩下杂乱的嗡鸣。

原因不过是不想在家里过夜,就惹得对方怒而翻脸。

挨打完之后,那个女人一如既往过来劝导“不管怎么说,那是你爸爸……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不要惹他生气”。

面无表情吐出了嘴里的血后,又像是母爱的一部分受到了惊醒,慌忙安抚道:

“你还是在同学家躲一躲吧。”

好像头顶重重挨了一下,笑也笑不出,什么感觉也没有。

从小挨的次数太多,早就没了知觉。

但这幅面貌,无论如何也不想被廉慕斯看见。

崔静晗不紧不慢收紧了大衣领子,沉静得好像身旁默然的大树,看也不看向廉慕斯离去的方向。

唯独不像被那个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祈个福在寺庙里撞上了不成型的瘟疫,廉慕斯往功德箱里扔了不少钱,又用泉水净手,希望能够好好地去去晦气。

寺庙里多得是肃穆虔诚的香客。

许多同年纪的女生成群结队过来,去抽庙里的签文,还买了护身符,怂恿着队伍里的女生去告白,嘻嘻哈哈从身旁走过,宛然散发着活泼的青春气息——和这群同龄人比较,廉慕斯就像一个只会砸钱的傻大款。

视线移到功德箱上,心中默默念了好几遍,廉慕斯才小小安心了下去。

然而安心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

天有不测风云。

初五逛了一天寺庙,傍晚回去的路上,汽车驶过南大街的一个算富裕的小街区道口时,廉慕斯的视线注意到了小巷口的人影。

“……”有种想把功德箱里的钱拿回来的冲动。

那个人影真是格外印象深刻,尤其是上午还见过一面。

暖风呼呼吹着,廉慕斯深深吸了口气。

崔静晗只听见耳边有母亲着急的叫喊声,伴随着猛力的拉扯和追打踹带,眼前早就一阵发黑。几乎控制不住地往地上栽倒——尽管如此,女人也只敢在一旁慌张地哭嚎,还有继父恶声恶气地责骂“才这么小就知道出去睡男人,以后生个小杂种出来还要不要脸了”。

头发一阵剧痛地拉扯,像拖出所有的心肠和肺腑。

一个奴隶和一个奴隶主的婚姻。

老师是这么教导的“母亲,就是会保护孩子的妈妈”。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一回事。

黑沉沉的双眼没有光也没有希冀,只有闷哼和母亲哭到呕吐的声音——只会哭,就算现在也只会坐在地上哭。

她的母亲,她的守护神,永远只会站在一旁哭个不停。

所有的痛觉都消失了,却还是能闻到呕吐的臭气,就像自己一样,只是包裹精致的垃圾。他人只看得到精美包装,却往往想象不到里面的东西有多么肮脏低贱。洗漱的时候恨不能扒去身上的皮,就连指甲也恨不能捡到看不见肉芽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