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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海(14)

作者: 天目茶盏 阅读记录

几个离得近的男生脸上已经有了愤懑,但顾忌焦以丹那对混不讲理的父母,终究只是握紧了拳。

依稀记得,那对斯斯文文的夫妇到学校后,如何骄妄地对教导主任,以及哭得满眼通红的女生说出“我们家的丹丹不会惹是生非,一定是对方先做错了。”这样匪夷所思的瞎话。

认识到歪脖子树生了歪根的事实后,从此同班的人见她们都绕道走。

这时候站出来的,一般不太畏惧焦以丹一群人。

第一排的扎马尾的女生写完最后一题,把学习工具收拾进书包,头也不回。

“你们过分了。”

学习委员程安向来对成绩外的事情不感兴趣,说话声音非常冷漠。

焦以丹垂眸挑指甲,嘲道:“程大小姐什么意思啊?怎么,我们好心帮劳动委员找到试卷,还提醒她收拾教室有错?”

“谁没看见你们故意踢倒了垃圾桶,还把教室弄得一团乱,真是幼稚。”

程安盖上书本,收拾作业和学习工具,“欺负人不要太过分。耍这些恶心人的小聪明没有用,要是跟前年一样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前年,A中确实发生了轰动一时的欺凌事件。高二的主犯全员劝退,听说受害学生为治疗抑郁症休了学,事件后续的冷却速度很快,没多久就销声匿迹。

学生们都认为这事雷声大雨点小,反而成了焦以丹一类人变本加厉的本钱——学校看在家长关系和学校声誉的份上,大抵还是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只要不用肉体欺凌,不傻到拍下证据放网上炫耀,又有什么可怕呢。

焦以丹果然呵呵一笑,指尖卷起一缕发梢:“好怕怕哦,我们怎么知道是谁不小心撞了垃圾桶。我们怎么欺负人了,你说一个来听听?张口就来,舌头咬着不疼吗?”

“……”程安皱眉。

焦以丹身旁女生的嘴舌不遑多让,一脸做作的惊慌:“不会想诬赖我们吧。”

另一个女生抱住胳膊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现在的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高,真是好心没好报。”

“说不定贼喊捉贼呢,明明无冤无仇的,摆出一副正义样,好可怕呀。”

小团体三言两语下去,没有半点插话的空隙。

沐浴在众人注视下,她们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语速比以往都要快。

事态隐隐在超出控制。

程安对大呼小叫很是无所谓,就像在看一群聒噪的猴子,直到看得人不自在地闭嘴假笑。

“你总是搅得班里乌烟瘴气,从高一开始到现在也没完没了。原以为年纪大了就不会那么幼稚,但事实上并没有。”她言辞犀利,也很清淡无波,很看不上焦以丹,“你以为所有人来学校都跟你一样是来装逼发情的吗?”

焦以丹的微笑慢慢收敛,说:“程安,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事跟你没关系,少当好人。”

在事态愈演愈烈前,一直低着脑袋的宁枝正一点点抚平卷子上的褶皱,再折起来,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话,因为之前无论焦以丹等人做的有多过分,她都像不会说话的木头人一样,默默忍受了一切。

“你们找我的茬就行了,用不着带上不相干的人。”

焦以丹彻底地面无表情。

欺凌是个奇怪的双向词。

一个英勇的战士被敌人不择手段地折磨,却宁死不屈,不愿苟且偷生,遭受的恶意根本伤害不到他的内心半分,就不能称之为欺凌。

——让受欺凌者感受到恶意和痛苦,才是欺凌的精髓,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最多只能算挑衅或者用暴力进行单方面猴戏。

焦以丹眼里,接近戎予安的都是虫子,都是需要踩在脚下,让她们清楚身份,学会乖乖俯首,不能算平等的存在。

乖巧的,听话的,挺不直腰杆,不敢反抗的柔弱虫子,突然一口蛰过来是怎样的感觉?

“哈。”一声似笑非笑的叹音。

焦以丹吊儿郎当坐在后排的桌上,此刻脚压在旁边桌子的边角,轻轻用力。

哐当。

沉重的声响后,也不知道是谁的桌子——桌上堆成山的书本、热水杯、卷子和笔哗啦啦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连在她周围的跟班都猝不及防,无措地朝她看,不明白怒火从何而来。

这一声可怕的巨响就像一把未知的钥匙,轻易打开了所有人心中压抑已久的一扇门,又像是宣战的号角,吹响了新的一曲战目。

“一副圣母样恶心谁呢,还委屈上了?”焦以丹提高了嗓子,蛮横地一脚踹翻了热水杯。

那无辜的水杯重重摔在墙壁上,杯盖磕坏了一个角,热水流淌得到处都是,清脆地在地面滚了几圈,狼狈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