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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海(132)

作者: 天目茶盏 阅读记录

食指在太阳穴附近转了转:“她可能这里有点,”颇为遗憾地叹了声,“我就找律师问她父母要新手机了。”

一个手机自然达不到民事纠纷的范围,但廉家的律师都去请教了,赔个手机多正常。

看桑听南的样子,可能还挨了打骂,所以才歪着心思硬干。

姚琼华再三询问了几遍,虽然向着自家学生,但这位可亲的老师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学生中有那种魔幻类型——想着桑听南办公室小声啜泣的模样梨花带雨,这样的孩子怎么如此两面派?!

廉慕斯没有录音,也没有录像,更没有监控,桑听南原本坐得很稳。

但不过两天,好日子就到头了。

先是同班的朋友,原本一起同仇敌忾、无话不谈的朋友忽然缄默了,下课后也是急急忙忙躲到一边,问起来就是客气的笑,仿佛不想扯上关系一样。

再来是老师,尽管没有多说什么,但看过来的视线欲言又止,像有什么话想说却不好说,眉头锁着,眼神狐疑。

最后是父母……回去以后,那些铺天盖地的责备砸在脸上,都让她收敛住脾气,去跟廉慕斯道歉。

没有安慰也没有统一战线,桑听南的情绪崩溃了。

“我不去!我有什么错!凭什么我要去跟那个人道歉!你们搞清楚本来就是她的不对好不好!她就是个坏人!贱人!你们都向着她,都向着她!”

她是真心委屈。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桑听南想以死明志。

心里认定了廉慕斯装可怜就是因为初三那事,又想不出比钱的办法。趁着午休的时候,桑听南跑到七班的空教室,打算死在这,用生命拆穿廉慕斯的真面目。

但等刀搁手边的时候,高涨的情绪已经退得七七八八了,求生本能窜了出来。

盯着那把银亮的小刀,有点犹豫。

——听说割腕是割不死的,会疼吗。

如果放血半天也死不了的话,那一定会很疼。

脑子里一团浆糊,想起喜欢吃的食物;又想起单机游戏才通关到四分之一;还有新买的衣服和手机……想到手机又想到了廉慕斯,她的脸黑了下去。

正巧廉慕斯折回来找书,正好撞见了举着小刀在手腕上犹豫的桑听南。

两人都惊了。

廉慕斯更惊一些。

这白痴还坐在她的位置上。

只一眼,廉慕斯就清楚了对方的想法。

想若无其事都没办法,简直要气笑。

她一步步走了过去,桑听南看着这个人就气,扯着脖子大喊:“你别过来!走开!”

廉慕斯收回视线,把借的书往教科书上一放,说:“作为前辈,我教你一些有用的经验。”

她难得一笑,微微俯下身子,对上桑听南惊惧又气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桑听南说话。

看着刀倒是亲切,暂时懒得管是否会被对面捅了。

“割手腕的话,建议割这里……”无论夏天秋天,廉慕斯总穿着长袖,要么用装饰物遮掩住手腕。

捋了捋袖子,桑听南啊了一声。

她看见无数刀深浅不一的伤疤狰狞爬在手腕的内腕,全是相当惊人的凹陷,像毛毛虫一样横亘,颜色与周围的肌肤完全不一,又丑又让人惊恐。

这种凹凸不平的肌肉轨迹,根本不像正常人的手。

而手的动作似乎有些滞缓,没有普通手那样灵敏,像是肌腱出了毛病。

廉慕斯垂着眼,指着说:“选不泡水的割脉还是很有勇气的,你跟我这样割就行了。新手不好割,如果没力气割刀正确位置的话,你看血要止住了多划两下,慢慢放血就行。”

这种亲切的指导直教人毛骨悚然。

人不可能忍受得了那样的痛苦——切断肌腱、切碎神经、只是为了慢慢放血,毫无悔意的痛苦。

教室里的气氛很沉闷。

廉慕斯的笑在桑听南眼中就跟恶鬼一样,不能害怕,她想着。

这个人一定是在危言耸听,吓唬她。

但最终,像无法忍受似的,桑听南哭着跑出了教室。

徒留廉慕斯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教室。

桑听南走了以后,教室里就没有噪音,廉慕斯垂着眸子,看了会丑陋的手腕。

许久后空气中响起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

“……白痴。”

也不知道是对桑听南,还是对谁的言辞。

轻轻把衣袖捋下的手腕,再扣结实衣袖,谁也看不清廉慕斯此时此刻的神情。

但戎予安还在图书馆等她。

想到这一点,廉慕斯眉宇舒展开。

她从桌子里翻找出一本书,哼着歌离开了教室。

这就跟爬山一样,每个人爬山的时候都以为现在的山是最陡峭最严酷最苛刻的,但攀爬下一座、下下座,回头再眺望的时候,却发现似乎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