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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16)+番外

如果想做出洁白如雪,厚薄均匀,质地细密,下笔不透的好纸,那需要发酵、浸泡、磨浆、过滤、漂白、蒸煮、填胶、抄纸、晾晒。

但如果你对纸没有要求,那就只保留磨浆、水煮、抄纸这三大步就可以了。

好在严江现在人手够,要求也不高,他已经受够木片了,哪怕是最软薄的松木也不行。

正好在秋季,是草木枯黄的时间,做工地时河边有许多芦苇,割下切细,再放在碓里打碎,用放置过的草木灰水一起煮上半天,捞出碎渣在清水中搅浑,用的竹席子盛上浆水一捞,贴高炉墙上一烤,几分钟后,便可揭下一张纸了。

这里边唯一限制就是竹席子,陇西偏僻,一般贵族都是用的蒲草席,空隙大如筛子,根本捞不了浆。

陇西无竹,严江也不会竹编,一时有些为难,便问计于问手下那位姓李士卒——这位李家人是郡守的侄儿,已是身居校尉,是李郡守专门派来的联络人。

对方听罢,立刻快马去找郡守询问,李公听罢,将自己的三张竹席送给严江不说,还直接给将里正的职位给了他,并且勉励他忠君报国,大展所长。

突然之间变成大秦的低阶公务员,严江更觉得有些不妥了,但盛情难却,便接下重任,静观其变。

不过纸是真的做出来了。按目前产量算,碓里一天可以烤一百来张纸,等人们再熟练一点,数量应该可以提升。

虽然厚了一点——应该是浆太浓了、粗了一点——应该是浆不够细、黑了一点——应该是漂白没做好,但好歹能用了啊!

多揉搓一下,再沾点水,便能重新体会世界的美好、文明的伟大、自然的和谐,再把木片都统统拿去填高炉!

他还超有情义地让李校尉给郡守送了一大叠纸过去,算是感谢对方的竹席子。

李郡守用一小张裁下的纸回个封感谢信。

严江发现可能是这纸够厚的原因,但写字浸墨并不太厉害,便未再将此事方在心上,每天留下够用的,便让李校尉带走了,算是加深与李氏双方的友谊,钱财于他如浮云。

但很快,友谊的小船破碎了——

那是十月的一个清晨,严江正好从苜蓿地里回来,发芽的苜蓿长得超级快,还招来了野猪野山羊野鹿,被他射杀了一头野猪,提走了野猪两块边油,剩下的喂了一只“正好遇到”的大老虎,见大老虎浑身泥泞不堪,甚是可怜,还用皂角帮它洗了个澡,捉了一身跳蚤。

做完这些回碓里时,就看到正在村口等他的两人——鼻青脸肿的李校尉和须发皆张、处于暴怒中的李郡守。

“李兄这是犯了何错?”严江正想着这们李校尉工作能力特别强,还是帮着说两句好话吧。

便听李校尉大声道:“严兄救我,是您说的,此纸用来如厕不是?郡守硬是不信,说我糟蹋好物,我怎生辩解,郡守都不肯相信——”

“这……”严江一时语塞,便委婉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我以用纸练字,便已算用过,再用其入厕,也是物尽其用不是……”

“满口胡言!”李郡守大怒,“书纸何等尊贵神圣,岂能如此侮辱,亏我还将你的纸上供大王,要是大王也如此用之,那与商纣酒池肉林之行为又有何异?”

用纸擦屁股都是昏君行为了?这逻辑太强大,严江一时宛受雷击,竟然无从辩驳,只能用力一拜,诚心忏悔:“谢郡守教导,严江知错,您之厉喝如雷惯顶,惊醒小子享乐之心,请受一拜!”

知错了,但改就免了。

郡守这才缓和面色,安慰了两句,又踢了不懂事的李校尉一脚:“看到没有,人家知错就改,就你愚蠢不自知。”

接着,郡守带走了今天产出的所有纸张,满意离去,仿佛打了一个大胜,步伐都轻快了三分,半点不见老态。

到了晚上,严江把这事给陛下讲起,同时不免叹息:“这个秦王看起来也当的挺辛苦啊。”

陛下用力点头,还安慰地拍了拍仆人。

主仆亲热地玩了一会,严江便带着陛下去逛每日都有变化的村子,同时讲起白天遇到的各种乡村农事——陛下每次都听得特别认真。

来到秦国已有一月,随着高炉的一个个建立,这地处河滩的“碓里”,很快成为附近有名的舂米产地,十里八乡甚至郡城,都有人络绎不绝前来背着麦粟前来舂谷,晚上亦有人排队。

严江原想的很快村村会有“盗版”,人流会减少的事情并未发生,他询问了附近农户,为何不在自家里村修碓,这样便能剩下大多时间。

那村民背着百斤的麦粒,小声说村里有几个大户倒是做出碓了,但要舂一斗要收取一升麦,实在舍不得,宁可多走些路,来碓里舂米,还能混口麦饭,洗浴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