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当铺(59)
“......”
孟七失语,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若真受伤不重,怎会到了现在仍然龇牙咧嘴?何况那时,她那一掌,是尽了全力的。新伤旧患能好到哪里去。
孟七不想戳破他,想着心软道歉,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于是,便久久的沉默着。
“阿姜,你不要太感动了。我虽然打赢了瑶池仙子,不过瑶池泉眼毕竟是借来的,用完要还。阿姜,你可不许私吞了。”
好吧,感动无效。孟七送了冥王一个大白眼。
正诽谤间,左手无名指一动。一线牵红光闪过。
是橙婉婉。
冥王看了孟七一眼,笑道:“阿姜,你的生意,快做完了。”
***
王宫内,橙婉婉怀内抱着约莫五六岁的大王子赵建德。见孟七和冥王出现在半空中,却是不惊讶。
多次接触来,她早已猜出孟七绝非凡人。
“孟掌柜。”她抬头看向孟七。
“我想同孩儿一起,给大王守墓,了此余生。”
孟七环视门外,跪倒了一地的王公大臣,心下了然。
赵婴齐在位时,舍长立幼,举国上下一片哗然。朝堂之上也颇有微词。如今,赵婴齐身去,樛桐汉人身份成了她最大的阻碍,南越的旧臣们,绝不让让一个汉女指点江山。因此,橙婉婉和她的儿子,成了对抗樛桐最好的利器。
合情合理,合乎王法章程。
只是,不合当事人心意。
赵婴齐死去,橙婉婉本就无心权势,心灰意冷之下,万念俱灰,只想长伴皇陵,与心爱之人阴阳相念。
孟七看着她怀里的赵建德,本该是个享尽荣华,不谙世事的孩子。却自小与父母分离,如今更是丢了太子之位。父死母弱,王室要挟。尝尽了世事无常之苦,此刻眼里一片冷漠,看向孟七的时候,有淡淡的不忿。
“婉婉,你可想好了。”
“若能离开这里,长傍大王。婉婉来世必为犬马,报孟掌柜相助之恩。”橙婉婉跪拜。
“我不需要你成为犬马,若下次你再召唤我,需付出你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我们,还会相见。”
孟七答,她看了一眼赵建德。
“婉婉,但有些事情,躲避不了的。世事,未必能合你心意。”
一语成谶。
南越国新王登基一个月后,南越丞相吕嘉拥着从王陵偷跑出来的赵建德,一路踏尸而去,直奔朝堂。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杀戮持续了整整三天,南越王宫上方的乌鸦,也整整盘旋了三天,日夜泣血啼叫。
怵于大汉威严,樛桐与登记仅一月有余的新王被赶至王陵,以守孝为名,实施软禁。
这是橙婉婉和樛桐,自赵婴齐死后的第一次相见。
没有两看生厌、没有口诛相向,没有横眉冷对,也没有大打出手。
只有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弥漫在两个女人之间。
一个心怀愧疚,一个心灰意冷。
橙婉婉并不是不怨樛桐,只是她对她,始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从何而生,从何而来,她也不知。她只当她不存在,每日诵经念佛,打扫王陵,闲时,便对着烛火和祭品发着呆。
“你就是将这烛火看灭,王陵看穿,赵婴齐,也不会活过来。”第三日,樛桐开口道。
橙婉婉不答。
“你若开口求我,我便不当这太后,带着兴儿离开南越,回长安城。”第六日,樛桐又开口。
橙婉婉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转动手中的念珠。
“你就在这自生自灭吧,而我,会皇冠加顶,荣耀一生。告诉你,没有赵婴齐,我也会过得很好。”第十日,樛桐丢下手中的鞭子。打开王陵大门。
王陵外,早已列站铁骑步兵无数,为首的是她的弟弟樛乐和汉臣韩秋千。
“姐姐,收到你的书信,我便秉明了陛下,亲自领旨带兵前来协助你。”樛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樛桐回头看了一眼王陵里,仍旧呆坐不动的背影,惨然一笑,翻身上马,崩腾离去。
行,让你们山无棱天地合,生同床死同穴吧。这大好河山,是赵婴齐一生所求,若是落入乱臣贼子之手,难道叫他死不瞑目?
赵婴齐,就凭你说过爱我,我便替你守着这南越天下。
是以,距南越丞相造反,拥立赵建德为傀儡国王不到一个月时间,朝堂再次易主。汉武帝派遣樛太后亲弟弟樛乐、建忠校尉韩千秋,领兵两千人,协助樛太后,收复南越,归顺汉朝。
樛桐以为,她会在朝堂慢慢变老,直到赵兴长大成人,便将那重冠卸下,交由新主。
只是,事事未必能遂人心意。万事万物,皆有变数,而所有变数,皆有缘由。
这缘由,便是同樛乐同来协助南越的韩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