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一点点接近他身旁，鬼使神差的轻轻叫了声，“雪尘……？”
那吃的满嘴流油的人猛然抬起头来惊诧的看著他，下一刻就用那只油腻腻的小手急急捂住灵犀的嘴巴。
灵犀只觉鼻尖一股香油味猛往里窜，差点喘不上气来，挣扎了半天才拿来他的手，脸面上留下了一个显眼的油手印。
“你……你……”想捂死我麽……
雪尘紧张的凑过来道，“你怎麽知道是我！？”自己从头到脚都变了个模样，换个人倒算了，哪能会被他认出来呢！？
灵犀白了他一眼，你这吃神的架势天上地下再找不到第二位了，我眼珠忘了带都能认出你。
不过嘴上没回，只道，“你作甚弄成这样？”
雪尘将他拖到一边，四处鬼鬼祟祟的瞅了一圈才暗暗道，“你别告诉别人我是我啊。”
什麽你是你？灵犀心道，不用告诉，见了你就知道啦。
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雪尘放下心来，看看手里吃到一半的雪浮糕想了想还是很大方的分作一半递给灵犀道，“这个可好吃了，快尝尝。”
灵犀看著那上头显眼的两个小牙印，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口。
嗯！真好吃！
一旁，墨璃坐在桌旁轻饮著杯中酒静静的望著远处。
金姣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墨璃，又顺著他的视线看去。
灵犀和一个身著一身小白袄的孩子凑在一起头对头不知道在吃些什麽，间或还互相换个花样继续吃。
雪尘麽？
金姣忍不住摇摇头，没心思取笑什麽了，看著墨璃唇边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心里一恸，忍不住开口道。
“你都知道的吧。”
墨璃没有做声，垂下眼望著杯里澄澈的酒水。
“为什麽还能这麽平静？”
金姣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微颤，墨璃抬眼看著他，复又垂下，轻轻道，“那还能如何……？”
金姣只觉鼻尖满是酸意，伸手抚著脸慢慢匍匐在桌面上。
“怎麽办……怎麽办……我瞒不住……”他絮絮的嗫嚅著，神色十分凄惶。
墨璃持起杯盏，杯中盛的是第二道“红袖添香”，一杯入口，那种扑鼻的酸意几乎麻痹了舌尖，墨璃一点点的顺著喉头咽下腹去。
“会瞒住的……”他轻轻道。
金姣撑起身子愣愣的看著他，忽然道，“冥府是不是已经──？”
他话问道一半，墨璃也没有回答，金姣却已是明白了什麽。
他颤著手握著杯盏，斟满了酒一杯下肚。
他喝的是第三道“鸳鸯交颈”，可是入口只觉说不出的苦涩。
怎麽瞒呢……？
怎麽瞒呢……
第15章 七道酒
灵犀正拿著一团福寿酥吃的不亦乐乎之时，耳边淡淡的响起一丝琴音。
细如流水，叮叮淙淙。
由温软划至绵长，由轻缓渡向浓稠。竟浅浅的牵引出一种哀伤的悲凉之感，青烟起，素萧瑟，一曲离殇……断人肠……
先头呈现一片湖景的桌面又浮起一盅清酒，这是第四道酒，离殇。
雪尘捅了捅愣著的灵犀，“小叶快喝……”
灵犀急著咽下嘴里的东西，忙不迭的拿起酒就灌了下去，早忘了无烟说过只能喝前三杯的事了。
这离殇酒果真与前三道有些微的不同了。
入口虽仍有清香，回味甘甜，但这其中可带著酒劲的，一路从肠子里往回细细的烧，灵犀只觉肚子里一片暖暖，格外舒爽，脸颊立马升起了红晕。
然而里头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掺杂，徘徊在悠长的余韵里。
最後的三道酒分别在鸾歌凤啼般的丝竹宫商里一一呈上。
春梅绽雪，秋菊披霜，松生空谷，霞映澄塘
纷扰的景色在眼前不住的变换著，一饮下肚，众人只见凭空出现一绝色出尘的凄然女子独立桥头，香腮染耳，云鬓浸墨，桥下倒映出她霞明玉映的芊芊姿态，好一出秋水伊人。
女子回头而望，一滴清泪划过面庞。
第六道酒……芙蓉泪。
当众仙像身临其境般的在那苦意中走了一遭时，回过神来才发现，最後一道碧落黄泉酒，已在眼前。
这酒方入口，许多仙家便受不住的纷纷闷头咳了起来，刺鼻的辛辣酸苦之气扑面而来，由唇到舌都仿佛被这澄酒烧化不见，酒液流到喉头，已是再难下咽，偶有几滴滑入腹中，冷不丁的灼痛之感猛然上窜，由身到心的战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