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戒指(82)
长随:“回老爷的话,听到了。厂公来琉璃厂买古董,顾师相去梁园。”
倪孝棠长眉微蹙:“他们约好来这里的?”
长随:“不像,看上去更像碰巧遇着了。”
倪孝棠:“张晗来买什么古董,顾师秀为什么去梁园?”
长随犹疑了一下:“这,小人不知道。”
倪孝棠不耐烦地:“滚。”说着站起身,带着大管家倪通下楼去。
第40章 花气熏人(下)
倪孝棠搓着一对精雕的麻核桃狮子头,在手里盘得皮光色亮,挺胸昂首地上楼来。
他之突然到访,使得在场的三位茶客都微微讶异了下。
在场这几个人,算是朝廷的半壁江山:两阁臣,一个司礼监中官;但是张晗温和高贵,顾师秀敏锐持重。
倪孝棠却最锋芒毕露、睥睨四野,举止神态间露出一种毫不让人的气势。
“张内翰和顾师相好雅兴啊,竟能在此与二位巧遇。”
倪孝棠不请自来地入座,他的位置刚好和顾师秀相对。
林一闪立刻招呼小二添套茶具。
张晗笑着说:“小阁老也来了外城。”
“过来倒手几张字画,”倪孝棠说着,笑里藏刀地看向顾师秀,“怎么,顾师相也来置办玩意儿?怎么还有空亲自来啊,云南的战事不紧了?上回杨睿在南边吃了大亏,这个摊子还要劳您的收拾哪。”
说着已经亮出话语里的机锋。
顾师秀神情平和,一派镇静持重的态度:“战事要谈,休息也要休息;先前南疆的事情没有办完,皇上又差我等彻查福建官场通倭一案,这不,兵部加班加点梳理公文案卷,给事中梁大人几天没合眼,又累得病倒了,我正要去府上探他。”
话语间又在输了云南,又输掉福建党羽版图上的倪孝棠心口,撒了点盐巴。
顾师秀提到的这个梁梦龙,虽然是个七品小官,但他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出身,当的这个差平日可以辅佐尚书顾师秀处理公文,纠弹官吏。
这种节骨眼上,他上门去跟梁梦龙在一块儿,弹劾的会是谁可想而知。
果然,倪孝棠眼角的横肉微微一跳,这样的场子他不能不找补,冷声道:“福建通倭案?这样的事情不该由刑部来办吗?怎么你们兵部什么都要插一杠子,是不是以后工部吏部的案子都要先给你们过过目?”
顾师秀仍在微笑,口气却已不遑多让:“这是上面的意思,小阁老有什么异议,不妨跟上面进言?也好给我们兵部减减负担。”
张晗:“顾师相本是一片办事的忠心,不过也不要太过操劳了,同僚之间应该互相分忧,互相体谅嘛。”
顾师秀顺着他和稀泥的话道:“内翰说得极是。等回到内阁,我在在讲此事的卷宗一一拿出来共同过目,票拟定了再呈上去申请批红。”
倪孝棠冷冷地撇着眉毛。
兵部本来就有独立拟奏本的职权,拟好了就算呈交内阁过目一变也没有插手修改的权力,顾师秀这么说不过是些片汤儿话转圈糊弄他罢了。
顾师秀笑道:“内翰,你不是在寻东西吗?这眼前不就有位现成的行家,论古董赏鉴,去伪存真,小阁老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
张晗看向倪孝棠:“哦,小阁老失敬了。”
倪孝棠:“好说,内翰想找什么,能说的上来本官必帮着设法。”
张晗:“那多谢小阁老了,不是我要,乃上面的意思,想要黄庭坚的《花气熏人帖》,小阁老可知现今在什么地方,或者为何人收藏?”
倪孝棠听罢,脸色微微一僵。
顾师秀朗声笑道:“可惜,小阁老也不知道,看来这花气熏人帖还需要费周折了。”
张晗看出倪孝棠脸色不豫:“二位大人,倘若您有要事的话可先去办,不必留在这里陪着,我们还要再找两圈。”
倪孝棠:“不用找了。”
张晗:“……”和身边的林一闪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有所意会。
倪孝棠闷声闷气地说:“花气熏人帖在我府上。”
张晗惊讶地说:“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顾师秀更惊讶地说:“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倪孝棠心中咬牙切齿,顾师秀分明就是故意提到此贴,要让他吃一个大亏!
“既然皇上喜欢,为人臣子的,当然应该拿出来孝敬君父,内翰不必多礼,只要皇上高兴,我奉献什么都理所应当。”
倪孝棠说罢,脸已经青了。
当初,《花气熏人帖》是他花费许多心思打听到来源,被一名民间文士所收藏,为了把它弄到手,小阁老没少费周折和使银子,终于把这民间收藏大户逼得家破人亡离开京师,《花气熏人帖》终归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