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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旧影:焚城雪(41)

作者: 且闻风吟 阅读记录

田兆年此次来看军校学生训练的情况,来前一晚通知了他这位校长。说来也怪,罗赵石前一夜挂完电话后一夜未睡,直到凌晨四点起床打给副主任周在莫,周在莫当时睡眼朦胧,听到田兆年要来视察连睡意都没有了。

走到校场要绕过几栋楼,周在莫介绍过去,眼下楼里都是空的,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校场训练。田兆年环视周围,却是无比的怀念,当年他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日头被建筑挡住,逐渐走出来,外部由铁丝网围成的校场,里面的学生正在打靶,一排穿白色衬衫下着姜黄色垮裤套进军靴拿着枪械的人一批下场另一批又上来,瞄准几十米远的红心靶子开枪。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军官在前面指点,一身制服穿的笔挺,满面通红汗流。田兆年站在身后往前观,军官的声音喊的大,知道他在训人,一根皮质的长鞭握在手里,握成一拢,指着打了八环的那个学生道:“237502,又是你!你的手在抖什么?”彼时旁边的学生八次全打十环,军官又道:“你看看人家237501,今天的午饭别吃了!”而后这一排下去,又一排上来。

罗赵石凑上前来说:“督军,要不要通知他你来了?”

田兆年只是摇了摇头,让他不要打草惊蛇。他在后面观看,饶有兴趣的看应舒贺骂人,嘴角不自觉上扬,要知道那个人当年在做学员时严格要求自己,不死就不服输,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副神气。他又待了一会儿,而有一个靶子每次都被打中十环,不偏不倚的位置,给他的印象极深,是一个身姿笔挺的少年,发枪准稳镇静,不拖泥带水,犹如他当年初出茅庐,只是背影略微单薄。

他们看了一会儿回到办公室,罗赵石吩咐人漆好茶,是上好的竹叶青,几盘瓜果点心,田兆年只喝了一口茶。周在莫却有心思,因觉田兆年从校场走回来的路上都不说话,该不是对这些学生不满意,所以说:“这些都是新生,再过个半年保准跟上上一期学生的水平。”

田兆年倒是笑笑,他方才一直在想别的事,还未回话,只见一人开门而入,也不打招呼进来就端着桌上放的一壶茶对嘴喝,喝完他道:“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知一声。”

这个时候应舒贺本该在校场,只见他晒得脑门泛着油光,外面的制服都有汗渍,手里拿着收拢的皮鞭,站在那里,他因为闲得起劲,这次亲自下场训练新生,也不知是谁和他说的,田兆年坐在那里都能闻见应舒贺身上一股汗味,他扬眉道:“怎么,我来还要经过你同意?”

应舒贺用攥着皮鞭的手向他一挥,道:“就知道你不是白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说吧,督军来这里有何指示?”随即坐在沙发上。

田兆年哈哈大笑,道:“我真没事。”

应舒贺轻轻一笑说:“刚才那是试探你呢,你要是来检验新生,我随时欢迎你。”他正要离开,田兆年手里握着茶杯道:“回来,我问你,刚才那个打十环的学生是谁?倒是可以培养,你别放过他。”

应舒贺回过身说:“你放心吧。”他正握上门把手,只听田兆年又叫住他道:“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应舒贺缓缓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的目光。

其余三个人站在那里都不敢讲话,因为都知道应舒贺是田兆年的战友,自是感情深不介意,当年应舒贺立的功比田兆年大,内阁本是任他为督办,但应舒贺全无当官的意愿,甘愿回来做军校的教官。他就是这种脾性,田兆年拿他这个老战友没办法。

他们三人一出去,应舒贺好久才坐在沙发上,问他:“什么事?”田兆年已换了一副态度,转对他说:“你想不想做督军?”应舒贺说:“我若是想,十年前就可以做。你要是为这事来,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他态度坚决,田兆年也拿他没办法,应舒贺刚站起来,田兆年道:“西区前线垮了。”

应舒贺先是怔了怔,而后慢慢回头看向他。田兆年也不再瞒他,如实道:“孙传庭在回来的路上被炸死了。戚建匀余部还在前沿,西区眼下群龙无首,需要有人上前指挥。”

应舒贺只道:“怎么会这样?”他回军校前听说戚建匀和孙传庭开战一事,只是短短数日却听见这么惊人的消息。

田兆年知道他是不肯轻易答应命任督军一事,他便从衣服里取出一份大总统的手谕,摊开来放在桌上,说:“我向大总统举荐你,我们都是军人,军令如山。”

应舒贺往桌上一瞥,淡淡道:“你在逼我,还是请我?”

田兆年站起来道:“舒贺,我也没想到孙传庭死的这么突然。虽然北区和西区一直不对付,但总归是自己人的地盘,戚建匀如今倒戈,我知道你擅长指挥,所以举荐你。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不会不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