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一刻钟即可。”
说罢,她顿了顿,很快又想起了自己先前的进度,又全身心投入到馄饨制作中去了,仿佛重新将自己同外界隔绝开来。
陆宛祯见她除了被自己碰到之后的不适之外,其他时候几乎将自己当不存在,颇觉有些稀奇。
于是接下来,陆宛祯就在灶边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将馄饨下锅、调味……
就像是先前当猫时那样,耐心地守在她的边上。
……
馄饨在锅里圆滚滚地浮起,金黄的油星被咕噜的热汤搅碎,被推挤着覆上馄饨,给雪色镀了层金边,因着有别于饺子的捏皮法,馄饨末尾的面皮拖出长尾巴,在浓-白高汤的锅里上下翻滚,竟显出些许灵动。
乐宁心中估摸着时间,待到那馄饨皮都几乎透明到要撑破之前,就将它们尽数捞起。
这府邸不愧是王公之家,高汤是早熬好的浓汤,用料丰足,许是前几日就在灶上吊着了,如今只揭开锅盖,味儿都能传出去老远。
瓷白到有些剔透的小碗儿里握着十来颗馄饨,乐宁舀起一勺高汤淋下,于是馄饨们又活泼地从底下挺着饱肚儿翻了上来。
撒上葱花、香菜后,一股鲜香顺着汤儿本身的味道飘进人的鼻子里。
如此还未完,乐宁还在上头铺了两三只炸过的河虾,壳儿都炸的焦脆,香味儿比高汤更为霸道。
直到此刻,乐宁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全神贯注的心神松懈下来,正想将碗端起,抬眼就再次被那抹红色强势占去了注意力。
乐宁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对方或许先前就一直未离开。
瞧见她眼中发怔,陆宛祯习惯地抬了抬下巴,视线落在她面前的那碗馄饨上。
好奇怪,乐宁有一瞬间觉得这人竟然有些像自己养的芝麻,瞧见吃的矜持地抬了抬下巴,就等人投喂。
念头方一出现,她就在心下禁不住摇头——
怎么会把人和猫想到一块儿呢?
一定是她太爱芝麻的缘故!
陆宛祯等了许久,没等到乐宁半点表示,忽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是真身,对方怎么会给自己喂食?
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刚想将瓷碗接过,却忽而被心头蠢蠢欲动的念头攫获。
陆宛祯没动弹,掀起眼皮,唇边倏然挂着笑,同乐宁缓缓道:
“喂我。”
乐宁:“……”
乐宁:“………”
陆宛祯想到亲娘给自己折腾的这桩“婚事”,越发理直气壮了。
“怎么?伺候自家郎君不是应当的?”陆宛祯挑了下眉头,入戏非常快。
郎……君?
乐宁愣了一下,忽而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思维习惯的误区。
现代人都喜欢将中式婚礼的婚服做成全红,但大黎的婚嫁习惯是“男红女绿”,若这位殿下真是个娘子,婚服该是绿色才对。
所以……
人家是特意找了个男儿来冲喜?
这位“殿下”爱好搅基???
乐宁被震惊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放在陆宛祯的衣服上,这才发现对方的是男服,或许是对方容貌太过昳丽的缘故,认做女人也未尝不可。
只是……
人家分明眉宇间自有英气,不过是太过貌美的缘故罢了,自己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
见她的目光从自己身上逡巡而过,陆宛祯含笑问道:
“我这常服好看么?”
想到对方对着猫儿夸过的那些话,陆宛祯心中不禁有些期待。
乐宁憋了憋,而后有些仓促地点了点头。
室内沉寂许久。
陆宛祯意识到……哦,这是没有下文的意思了。
她被方才的期待落空到有些抹不开面儿,清了清嗓子,重又扬了扬下巴。
……算了,还是期待投喂吧。
乐宁捏着勺子,心中很是纠结犹豫。
毕竟面前站着的是个王孙贵族,瞧着脾气也不大好的样子,现在自己怎么都算是被卖入此地……
手中勺子搅了搅,乐宁鼓起勇气捞起一颗馄饨,正想送到陆宛祯的唇边,外头忽然有婢女匆匆行至,犹豫地喊了一声:
“殿下……”
陆宛祯早已吩咐如无要事,不许人接近,听见这声唤,顿了顿。
乐宁看见有人,条件反射地想将手撤回——
下一刻,等了太久的陆宛祯握上她的手腕,以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勺子送到自己唇边,把那颗馄饨咬入口中。
饱满的汁液从其间蹦出,烫得她头皮一麻。
面上,陆宛祯勉强绷住颜色不改,头也不回地打了个手势,示意婢女直接开口。
那婢女犹豫半晌,开口道:
“官府如今来人,言道府上乐家郎君或牵扯命案……欲将人’请’至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