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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观魇影记(124)

作者: 影小匣 阅读记录

原来,少年书生和听书人的争执起于茶馆老板立起来的那块牌子。今早,几名镇上的书生结伴出游,途径馨韵茶馆,见得门口木牌上的二十个刻字。书生们习惯性把那种格律的文字当作诗句品读,读来觉得此“诗”不佳,于是进了茶馆问老板此句是何人所做、所吟何人?

老板谦道“句子乃鄙人所作,但不足称诗”,又说这二十个字赞的是一明月白易的作者。老板张出牌子,意在吸引听书的茶客,以示今天即将开讲的说书内容。

不料那几个书生十分较真,齐道“白易浅薄,当不得‘大师’一称”;口上辩论还不够,少年们硬要茶馆老板把牌子撤去。老板怎会答应,挥手要伙计“送客”;两方都坚持不让,又不知是哪一边的言语先重了些、动作先粗了些,小小的争论渐渐迅速演化成了“拳脚相向”、“砸桌子踹椅子。”

少年书生的体力哪比得上茶馆伙计,加之几个茶客也参与了进来,几个书生很快被攘了出去。众人念着那些书生年纪尚小,没下狠手,然不经日晒雨淋的细胳膊细腿们着实脆弱,有几个书生受了皮肉伤。不只江湖人士,书生们也讲兄弟义气,稍冲的两个少年见同窗流血,刹时抛却邹邹文质,隔着门扇把老板伙计连着茶客骂入了猪猡之类。

之后便是许真看到的景象了。

说完,叙述者抄着手臂连叹三声。

许真问:“那白易是何许人?”

那人道:“《玄行记》你总该知道吧?”

《玄行记》是流传民间的鬼怪志,人说是一失意书生所写,多闻于市井百姓之口。徐真听说过这志怪集子的名字,点头恍然道:“原来白易是这书的作者。”对方道:“是了。白易是海州人,前不久海州传言过来说他死了。白易孤家寡人一个,街坊邻里出钱给他凑齐了个葬礼。翻检他遗物的时候,人们找到了他记事的簿子,才晓得他在第三次科举不中后,游遍了夏国五州;《玄行记》当中的内容并非他凭空捏造,而是他收集整理的各地世代传说的合集。”

根据白易的记事簿,《玄行记》写了十年。十年间他箪食豆羹,破屋漏室,形影相吊,雕冷墨为奇文。

徐真道:“那几个书生对他何以那般不屑?”

对方奇怪地笑笑:“他们说白易用语俗鄙,什么‘不辞也’。还说……还说……哎,算了,我也背不全他们的话。”

徐真忽地想起了正事:“说是今天云离君……云公子来说书?”

“对啊。”

徐真没时间觉得奇怪,道:“云公子他人呢?”

“唔?他不在了?咦,他本来来了的啊……”

徐真:“云公子怎会来说书?”对方耸肩道:“我们只知道自己是冲着云公子的名号来的,至于云公子他为什么要来,我就不知道了。”这时,邻桌有人插话道:“反正不是云公子自己来的,是茶馆老板请他来的。云公子是修竹名人,我看老板请动他,花了不少钱。”

反驳声:“胡说八道。云公子是什么人,哪是花钱就能请来的。”

“你也别把他抬得太高。四年前救修竹大旱,归根是他仙门师父的功劳。他师父闭关不出,才派了徒弟来;我猜他祈雨少不了法器,而那法器必定是师父借给他用的。”

还有人乘着这话道:“对了,说不定他真的缺钱。你们想想看哈,云珏书院虽然挂着他的名字,但这些年其中事务都是由那位叫均瑶的仙门姑娘操办。四年来云公子去了不知哪里,实则和云珏没多大关系,云珏赚的银两没准半分都归不了他。”

“呵,这话也有理……”

许真虽然也不怎么了解云离,但心知这群人把话编得有些离谱了。听众人把话题绕到云离身上说了开去,许真油生掐断话头的责任感,正要说话,眼皮却猛地一跳,似乎在提醒他有人在暗中关注这边。他凭借直觉抬头向上看,不由惊得一抖。

云离坐在房梁上,众人做的说的尽收入他的目中耳中。

司命仙君倚墙托额,清浅的眸子平平静静。

茶馆伙计和少年书生不可开交之际,云离嫌插手太麻烦,又想到两拨人再怎么也闹不出人命,于是踩着“破剑”上房梁观战了。他等茶馆老板清理场面,本来等得快睡着了,听人在讨论自己,顿觉有趣,睡意全无。

应邀说书,一半是因为他对《玄行记》一书兴趣颇浓,毕竟他还把它列入“好书”书目给苏瞳推荐过。

另一半是为了苏瞳。

云离还有心思再听下去,可他此时和莫名出现的许真四目相撞,读出了对方眼中的一丝焦急,便借着“破剑”的缓冲跳下房梁。